薛心如此咄咄逼人,薛中行雖然心驚,同時又暗自高興:到底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占便宜沒夠。跟下棋似的,只要占到上風,便要乘勝追擊,步步緊逼,讓對方再也不能翻盤。
但世上之事,豈是區區棋局能比的。棋盤上就那些子兒,就那些步數,只要揪住對手一個破綻,一步步擴大優勢,這盤棋就算贏了。但人事哪有這么便宜。常言道過猶不及,講究的是一個度。過了這個“度”,哪怕你再大的優勢,也會大意翻船,由勝轉敗。這就是所謂的盛極而哀。
至于這個“度”在哪里,線劃在何處——這東西沒地方教也沒地方學,一靠天賦開悟,二靠歲數熬煉。薛中行心想,薛心缺的就是歲數,閱歷不夠,才會犯下這個錯誤。
錯在哪里?錯在急于求成,錯在妄想一蹴而就。
薛心薛形兩姐弟的安排,薛老太爺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先滅紅發沃倫,提升現任掌門薛形的聲望,盡可能爭取薛家大多數人的支持。薛形之所以能當掌門,主要是仗著白家撐腰。而白家之所以撐他,是因為薛心嫁給了白家最杰出的天才、必定能夠羽化登仙的白圭。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多年來把持薛家資源的老掌門兼族長處事不公,過于偏袒自己的子孫。薛中行私下反省,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是承認的。
但現在薛心已和白圭離婚,薛形自然也沒了白家的支持。薛中形這一系本來一直不服氣,這時更是尋釁生事,想重掌大權。薛形不得不想方設法,加強自己的地位。
滅掉沃倫是一步好棋。但在薛心的計策中,這只是第一步。走這一步時,已安排將上河門下河門兩家合并成一個大河門,為第二步做好了準備。這第二步便是挑動大河門內訌,并入薛家,同時帶動其他小門小派一起加入。薛家多了這么多外姓修士,又都被掌門的小恩小惠所惑,自然成了薛形薛心的鐵桿。
薛中行恨恨地更正自己:這些人才沒有“所惑”呢。人家清醒得很。有奶便是娘。就是奔著薛家這點東西來的,誰給我就跟誰!
有了這些外姓人,加上薛家原有的那些外姓修士,又有了平等議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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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薛中行和他那些人成了絕對少數,哪里還有什么發言權。
但薛心薛形還不知足,想趁這個機會,將薛中行一系徹底壓倒——薛老頭子心里冷笑:說不定還想仗著薛形的修為,當場殺掉一兩個核心人物呢。
這就大錯特錯了。
再怎么說,在場姓薛的都是一家人。幾百年傳承的世家,所有人從出生接受的教育就是家和萬事興,一家人擰成一股繩。雖然實際做事有相當大的差異,但總有個基本觀念存在,而且深入血脈。
為了外姓,挑動家里人火并,這是打破了這個基本觀念。
越過了底線。
薛老太爺有絕對的信心:薛姓修士之中,哪怕是現任掌門的嫡系,也絕不會支持這種搞法。薛心走出這一步,這就是盛極而衰,一招出錯,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