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靡記得,當時,那首領過了很久,才意味深長的對他說了一句話:“寧為漢犬,不為夷王!使者不知漢之偉大,所以胡言亂語,待使者從長安回來,便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為漢天子爪牙、鷹犬,是何等光榮的事情?”
“更何況……”那個輝渠首領驕傲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光,再次在泥靡耳邊轟鳴起來:“光榮的輝渠,乃是與漢驃騎將軍、冠軍侯訂立盟約的勇者部族,偉大的冠軍侯曾經親口許諾,為漢效忠之輝渠人,可以為漢天子養馬!”
“那是多么偉大的獎賞啊!”
“我之父親,就曾得到這樣的榮譽,為漢天子養馬十余年!”
“可恨我沒有遇上好機會,若能追隨一位強大的漢將軍,立下功勛,就可以去長安拜謁偉大的天子,為天子養馬……說不定還能娶到一位漢朝的貴女,生下幾個真正的漢朝人物,帶領我的部族,融入漢朝,成為漢人!”
不止是輝渠人如此。
昆邪人、渾邪人,甚至羌人……
似乎都有著這樣的想法。
寧為漢犬,不為夷王!
輝渠、昆邪、渾邪也就算了!
那些羌人!
那些曾經讓匈奴頭疼了幾十年,哪怕是烏孫也聞名已久的刺頭。
河西羌、渠羌、谷羌,曾經最愛造反,有機會就破壞一切的羌人。
也被漢朝人馴服,變成了受控制的部族。
曾經在河西土地上‘wwaaaaaal’了數千年的三羌,放下了武器和信仰的神明。
有些羌人,甚至開始在漢朝官吏的控制下,建立起村落,開墾土地,播種作物。
泥靡就到過一個名為樂豢的羌人居住地。
親眼看到了,此地的羌人,家家戶戶都供奉著漢朝的兵主蚩尤神像。
他到的時候,正好是當地羌人認為的‘兵主’圣誕,為了慶祝這位神明的生辰,整個村鎮都彌漫在節日的氣氛中。
羌人的女子,穿著艷麗的服裝,圍著篝火堆,盡情的歡唱著他們為那位神明創作的歌曲。
男人們,則在首領的帶領下,將一頭牛宰殺后,獻祭給那位‘兵主’。
而當地的羌人首領,在聽說泥靡一行,是要去偉大的長安城朝覲漢天子時,激動無比的拉著他的手,向他請求,回程時務必帶一捧長安未央宮的土壤給他們。
因為,這位羌人首領打算在明年慶祝兵主圣誕的時候,將這捧‘神土’作為最神圣的祭品,供奉到兵主神像前。
他覺得這樣的話,偉大的兵主就一定會保佑全族安寧,說不定還能感動偉大的天子,降下詔命,準許他們在當地建立一個鄉。
這樣,他們就可以擺脫‘羌人’的束縛,變成一個受人尊敬的漢人。
當時,泥靡的感覺是莫名其妙,也覺得這些羌人似乎智商有問題。
漢人?
漢人有什么好當的!
但在現在……
泥靡想起了他穿過數千里的草原后,從那巍峨起伏的長城,進入漢朝的腹地后,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那些炊煙裊裊的村鎮,那些道路上狹弓帶劍的男人。
就是一個小小的商隊,也是全副武裝。
而那些漢朝城市,更是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繁榮。
他又想起了,在這關中的見聞。
那可怕的鐵甲騎兵……
那恐怖的冶鐵作坊……
那讓人窒息的工坊制造……
還有,白天剛剛目睹的神射……
“是呢……”泥靡輕聲嘆息:“若我是輝渠、昆邪、渾邪和羌人,恐怕也要在這樣的偉大國度面前,卑躬屈膝,爭先恐后的親吻漢朝天子的腳尖,不顧一切的向他獻上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