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這些人,這些老頭、舊臣和權貴們,卻以為丞相這些年迷失了,沒有了當年的殺心和決心。
但他們哪里知道,錦衣衛無處不在,無所不在。
這長安城上上下下,沒有能瞞得過丞相的秘密。
甚至……
就連關中巨賈、豪強、官吏們的事情,也沒有幾件能瞞得了那位丞相的。
從前不管,不追究是因為這些人還有用。
現在……
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成為了丞相的棋子。
于是他們所有的一切,財富也好,訾產也罷,奴婢也好,都將成為那位丞相更進一步的底蘊與燃料。
想到這里,解延年的眼簾就微微垂下去。
這些年來,關中的權貴、巨賈,造了太多孽,做了太多壞事,積累了太多民怨。
靠著這些,他們積攢了數不清的財富,建立起無數作坊,開采了數不清的礦山,培養了大批大批的熟練工匠。
如今,丞相大軍之下,一切皆為齏粉。
他們的工匠、作坊、礦山與財富,皆是為丞相做嫁衣。
于是,大漢丞相,什么臟事都沒有做,任何錯誤都沒有犯,就平白得到了數不清的礦山、作坊,大量的熟練工匠與堆積如山的財富。
只要將這些人,這些過去十余年,吃的滿嘴肥油的人明正典刑,那么民間的積怨也好,社會的矛盾也罷,都要煙消云散。
“真是妙啊!”解延年忍不住贊道:“也不知當年周公,是否也是如此?”
這一手欲擒故縱,縱虎為患,再引蛇出洞,一網打盡的手段,那位丞相用的得心應手,叫人目不暇接。
偏偏,除了他這樣的親信和親歷者外,無人知道這一切。
在世人眼中,今天的一切,只會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正客,為了一己之私,亂天下、壞國事。
而丞相清清白白。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一切皆是不得已為之。
更妙的是,隨后而來的審判和審查,會披露這些人,這些反對丞相的人的真面目。
魚肉百姓,奴役士民,欺上瞞下,亂法亂國。
真真是罄南山之竹其罪難書,倒江海之水其孽難償!
于是,被這些小人、賊臣與奸商亂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惜發動兵變的丞相是什么人?
當然是在世的圣人,心懷天下,心念萬民的道德至善之人。
天下之子,萬民之公仆。
所以,舍丞相,其誰能王天下?
邏輯是如此簡單。
于是,解延年嘆道:“吾今日始知孟子之嘆……”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這句話,從前人們一直只記住他的第一層意思。
但現在,解延年知道了他的第二層意思——只要裝的足夠長,足夠真,足夠久。
竊國大盜,也能是絕世忠臣,國家良心,天下希望!
“走吧……”解延年毫不費力的提起劉賢的衣襟,將他向外拖:“罪人劉賢,且隨我去見見新世界……”
他踢開門扉,帶著軍隊,拖著劉賢,穿過宗正卿的官邸回廊,在無數人的視線和注目中,來到了門口。
“賊子劉賢,已然就擒!”他高高舉起劉賢的身體,就像提起一只小雞。
毛詩學派的傳人,此刻一點也不像一個儒生。
反倒是像戰國時的豪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