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根黃瓜,張越就起身拜道:“晚輩有一事,想要請教長者……”
“說……”徐榮現在心情特別爽,聞言一揮手就道。
“晚輩等自長安而來,見陽里鄉校,便是盛夏時節,也有童子入讀其中,幾無所遺,長者教化之功,堪稱至善也!”張越輕身拜道:“書曰:蒙以養正,圣功也!長者所為,可稱圣功……”
聽著張越的話,徐榮渾身都是輕飄飄的,連忙擺手道:“老夫只是盡些本職,做些本份之事而已……”
心里面卻是高興都找不著北了,他致仕后在這陽里辛辛苦苦,建起了這鄉校,讓全亭上下都信服他,遵從他,花了不知道多少時間,才把這個事情辦好。
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夠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一番,讓人傳頌他的名聲嗎?
可是等了好多年,徐榮也沒聽說過,有哪個文人在長安城里稱頌他的賢名。
這就讓老將軍很不高興了。
如今,這些來自長安的貴公子,若是回去以后能幫他宣傳宣傳,也算不錯。
“可是……”張越卻話鋒一轉問道:“晚輩等在陽里之外,所見田野之間,多奴婢勞作,而不見本亭農夫耕作之身影……未知此乃何故?”
徐榮聽了,哈哈大笑,道:“此事易也,陽里之百姓,凡年二十三以上,非吏即士也!”
“老夫的四個兒子,如今就俱在居延戍邊!”說到這個事情時,老將軍的臉上已全是驕傲之色。
能將四個兒子全部培養成人,而且俱都繼承自己衣缽,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榮譽!
家庭能世代出武將,這是評價武將世家的基礎。
“至于耕作嘛……”徐榮輕輕一嘆:“好男兒,豈能躬耕于田野之中,這天下有著大好功業在等著好男兒去奪取,所以,這陽里上下,無有農夫矣!”
“即使是孤兒、失親之子,鄉親們也會領養,視若己出,送吾這鄉校受訓!”
“蒙童之時學識字、計數,稍長至成童,則學行伍之術,陣戰之法,年二十三即應募于朝廷……只有少數不成才的人,才去做官吏……”
“而諸出陽里之士,雖遠在萬里之外,也會關心鄉親福祉,每歲取其俸祿、軍餉之得十一,以托于吾,以養孤寡,以興鄉校……”
聽著徐榮的敘述,劉進等人的臉色都是大變。
若果真若這徐榮所言一般,這陽里就根本不是鄉村,而是一個兵營!
所有男子,出生以后就被打上了軍隊的標簽。
他們壓根就不研究怎么種田,也懶得去研究。
所有人生活的唯一目標,就是訓練、應募、當兵,吃皇糧。
而籍貫于陽里的男子,在同等條件下也確實更容易被選拔進漢軍的精銳部曲。
枌榆社的子弟!高帝的親軍之后!再沒有比這個標簽更容易打動軍隊的軍官們的了。
以至于在這里,連淘汰品和殘次品,也可以輕松做的胥吏……
張越聽了更是目瞪口呆,這陽里的模式,讓他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好像曾經在哪里見到過一般。
以我為本,以他人為食,假政策之利,而私一村之利。
似乎好像某幾個他曾如雷貫耳的地方。
只是想不起來,也不敢想起來。
但無論如何,這陽里的這個模式,在現在看來是成功的。
而且是可以進行良性循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