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將自己與劉進所講的東西,對眾人復述了一遍。
眾人聽完,表情各異。
貢禹等太學生,無不歡喜鼓舞,滿臉潮紅,深深的為自己能參與這樣的大事而驕傲,而自豪。
這可是鄉社制度!
每一個儒生內心的夢,每一個士大夫心中的追求!
幾乎是瞬間,他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全身心的投入到思考與構想之中。
但,陳萬年的表情,就有意思了。
他在聽完張越所述的內容后,在心里嘀咕了一聲:“這不就是商君制度下的鄉社改良版?”
作為積年老吏,陳萬年自是一眼就認出了,張越所提的許多設想,其實就是秦代鄉社的中譯中。
最多做了些改進和微調。
譬如,那個正彈每歲四月、七月、八月、十月、正月議事的制度,就是秦《廄苑律。四月律令》的翻版。
只不過在秦代的版本中,沒有正彈的設置,只有官吏的設置。
且,具備強制性和懲罰性。
在秦的那個版本里,事情沒有做好的鄉官,是會被受到‘笞十’到‘笞五十’不等的刑罰,嚴重的還會被流放。
而張侍中所提議的這個版本里,則取消了懲罰,減少了對‘正彈’們的政績要求。
加強了‘正彈’的自主權。
不過……
這個事情,與自己何干?
陳萬年聳了聳肩,抿著嘴唇,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
他才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張越的辦法是秦法。
恰恰相反,他現在在思考,該怎么在這個事情上,做出自己的貢獻。
然后借助這個貢獻,升官發財。
在陳萬年的身旁,胡建則已是激動的連手都在抖了。
“這是商君之制在現代的改良版本!”一個聲音在胡建心里吶喊。
作為法家士子,胡建比陳萬年懂的東西更多。
他不止看到了商君制度的影子,更看到了……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可能將借助這個鄉社制度,借尸還魂,重回人間。
胡建很清楚,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是怎么崩壞的。
雖然說,這里面有歷代漢天子故意為之的緣故。
但更多的,還是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本身依托的社會環境和制度,已經不復存在。
國家手里不再控制大量的可分配土地和資源,授田制度名存實亡而致。
要復活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在如今的環境下,幾乎不可能!
但,張侍中卻提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一個私有制土地社會下,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新出路。
雖然,現在看上去,這個制度不太可能演變成為商君那樣的純粹的暴力制度。
但……事在人為對不對?
況且,即使不能,這個制度的本身,也有利于法家和法家思想的生存。
漢興百年,儒家在演化,黃老在衰退,法家也在順應時代變化。
最突出和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法家的政治家和士子,大部分都已經與軍功貴族集團,緊緊的融為一體了。
這是儒生們掌握了行政權力后,法家為了適應而做出的變化。
這樣做的好處,就在于,不管儒家怎么鬧,怎么搞。
只要國家依舊尚武,軍方勢力依舊強盛,法家就不會滅亡,也不會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