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的董越,不止不怪罪他‘囂張跋扈’‘打臉無情’,反而伸出了橄欖枝,把他爹的臉都丟光了!
那時江升還嘲笑過董越呢,覺得這個老對手的兒子,簡直是丟盡了士大夫的顏面。
一個泥腿子都可以無視尊卑,跑到堂堂太學門口堵門,還風光而去,全身而退。
這禮法秩序綱常,還怎么維系,董越這個太學博士還如何服眾?
但,江升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堵門的泥腿子,從此一飛沖天,扶搖直上,迅速成為了當今的近臣和愛臣。
董越非但名聲沒有絲毫受損,反而因此引來天下贊譽。
人人都贊他是‘長者’,有‘先賢之風’。
而自己的臉,卻被不斷抽打。
有時候,江升也曾捫心自問過,自己是否太過于強調秩序等級和禮法綱常了。
這些年來,連一個寒門弟子也沒有收過。
門徒全部都是來自豪門士紳,是不是有些不恰當?
但他很快就將這些雜念摒棄了。
谷梁學派,乃是依賴于大地主大商人和大貴族的支持,才能發展至今。
而且,江升深信,谷梁的未來是光明的。
蓋因為,宗族的力量,一定會越來越大。
只要緊緊依靠和依附于宗族之中,谷梁學派就一定能主政天下,將公羊踩在腳下!
“年輕人……”江升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和忌憚,冷冷的道:“不要擅解經典,曲解經義,你說的話要有根據!”
他不敢直接批駁張越的話,只能這樣曲線救國。
在他想來,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或許這個張子重對《公羊春秋》特別了解、熟悉。
但他還能對《谷梁春秋》也了解和熟悉不成?
然而……
張越看著江升,嘴角微微一笑。
江升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東漢之后,春秋三傳,全部式微,只能抱團取暖。
于是,三傳在未來經歷了一個大一統和大糅合的時期。
早就有學者,將公羊和谷梁之說編在一起了。
更要命的是,到了近代,為了救國救民,挽救時衰,那些仁人志士們,紛紛從公羊學派的思想出發,從而打造一套以公羊為主的經義系統。
如魏源、譚嗣同、康有為,都是這個領域的大師。
所以,江升現在的對手,根本就不是他張越。
而是自何休之后,兩千年歷史中出現過的無數春秋大師。
譚嗣同、康有為、梁啟超,含笑不語。
魏源、龔自珍等人撫琴而嘆。
張越輕輕笑著,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
他輕輕笑道:“江公何以覺得,晚輩在擅解經典?又何以覺得,晚輩沒有根據呢?”
“孔子的態度和孔子在諸夏夷狄之間的傾向,不用晚輩再來說,江公也應該心里有數……”
“若江公欲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那晚輩建議江公回去看一遍《詩經》!”
江升聽了,頓時啞口無言。
孔子對夷狄的態度,從來都不需要懷疑和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