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見過很多死法,在人命不值錢的年代,死亡的方式多種多樣。
她本該是麻木的,可她依舊會為看到這樣慘烈一幕而憤怒。
何等荒謬。
何等殘忍。
僅僅是一個“沒能傳宗接代”的理由。
“我檢查過她的身體,有中毒癥狀,她應該是把自己毒死的。”江刻語調還算平穩,“她死之前,頂多給周邊幾戶下毒。”
墨傾覺得好笑:“如果她能進祖墳,她身上的毒素只會讓一片地荒蕪。葛藝們將她埋好后,村民們不掘墳,她的身體也不會被叼到水源附近,導致全村人中毒。”
“嗯。不過……”
江刻頓了下,繼續說:“我傾向于她料到了這一切。她看透了這群人,知道死后不會入祖墳,知道村民們會掘墳,知道她尸體會被野獸叼走。野獸棲息在附近,只要持續幾日暴雨,她就有機會污染水源。”
一切線索都說得通了。
故事也真相大白了。
墨傾以自身的醫術救過很多人,可這個村子的人,她卻沒一點憐憫之心。
“我去取點樣。”墨傾看了眼太陽已經落到山下的西方,輕聲說,“明天再在周圍找一找,把她火化了吧。”
“不用了。”江刻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松開,“我都拍了照,留了點組織給你研究。已經不剩什么了,很難檢測出什么。”
墨傾莫名:“我就看一眼。”
她說著就要掙脫江刻。
然而,江刻手下用勁,把墨傾往身前一拽。本來都走出半步的墨傾,被猛然拽得后退一步,來到他跟前。
墨傾有點生氣。
然而,江刻低下頭,眼睛望進她的眼里,鎖眉,沉聲說:“沒什么好看的。”
于是,在某一刻,墨傾忽而反應過來,問:“你擔心我怕?”
“……”
江刻唇線一緊,沉默不語。
墨傾沒有非要一個答案,往蓄水池上方看了一眼:“總不能這樣走。你來?”
“嗯。”
江刻同意了。
夏雨涼的殘軀,由江刻去收。
墨傾并不怕那場面,可想到江刻那烙印在眼里的擔憂和緊張,便老實待在了旁邊,取了一管水之后就再也沒管別的。
她坐在石碓上,看著江刻忙碌的身影。
光線暗了下來,江刻在黑暗中穿梭,手里是一個開了手電筒模式的手機,但從頭到尾,他的光束都沒落到夏雨涼殘軀身上。
他像是知道她在看他。
墨傾單手支頤,盯著那個身影看久了,難免有些恍惚。
是他嗎?
如果不是,又會怎樣?
……
半個小時后,江刻走了回來,背包沒了,兩手空空來到墨傾跟前:“回吧。”
“哦。”
墨傾從石堆上站起來。
她朝江刻伸出手。
“嗯?”江刻一時沒反應過來,喉嚨有些發緊。
墨傾晃著手機,坦然說:“手機沒電了,看不清路。”
江刻在黑暗里看她,想試探什么,可是他視力正常,看不清墨傾此刻的表情。
“不行就算……”等了幾秒后,墨傾說著就將手往回收。
江刻心突地一跳,也顧不得其他,猛然抬起手,將她的手握住。
細膩的觸感,纖細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溫度。
先前的擔憂心態消失后,江刻才發現,她的手是那樣的軟、瘦、涼。于是,他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一些。
“走吧。”墨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