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之前,先問你件事。”
“什么事?”
“你昨夜敲了王家的門?”荀貞沒耐心繞圈子,對武貴這種人也沒必要繞圈子,直接問出。
武貴搞不懂荀貞找他是為了什么“公事”,但這不妨礙他無賴的脾氣,大咧咧點頭承認了:“敲了又如何?”乜視荀貞,指著他腰間的木板,問道,“小人敲個門,走個鄰居,難道也違法么?”
“只敲門當然不違法。”
律法有規定:“禁吏毋夜入人廬舍捕人”,“無故入人室宅廬舍,格殺之,無罪”。禁止吏、民夜晚進入民宅,哪怕官吏是為了捕人也不行,如果違反,即使被主人殺傷,主人也無罪。但這只是禁止夜入民宅,卻沒有禁止夜晚敲門。——任何法律也不會禁止晚上敲門。
武貴大聲說道:“既然不違法,荀君又問小人此事作甚?”
“我問你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荀貞首先擺事實、講道理,說道:“諺云:‘夜不過寡婦門’。王屠尸骨未寒,家中只她與女兒兩個。你大晚上的喝完酒,醉醺醺跑去她家敲門成何體統?”
“什么夜不過寡婦門?小人只聽過‘盜不過五女門’!”對荀貞的勸說,武貴嗤之以鼻,頓了頓,又道,“王屠死了,小人去慰問慰問,不行么?寡婦?寡婦又怎樣?寡婦還能改嫁呢!”他叉腰而立,“陳平婦不就接連改嫁了六次,最后才嫁給了像陳平這樣的好男兒大丈夫么?”
荀貞笑道:“不意你竟還知道陳丞相!”當時禮教未嚴,寡婦再嫁實屬尋常,他也懶得給他糾正陳平的老婆不是寡婦再嫁,只順著話說道,“……,寡婦自可改嫁,但你夜晚敲門,不覺得不合適么?要是被里中鄰居、住戶知道,王家妻子該如何見人?”
武貴冷笑,說道:“小人敲了王家的門,你怕對王家婦的影響不好。荀君,小人俺也沒犯法呀,你來敲我的門,就不怕對俺的影響不好?”
程偃怒極:“老婢養的!”
武貴揚起脖子,說道:“罵人算本事么?瞧不慣、看不起,你有能耐來砍了俺呀?”
程偃試圖把手臂從陳褒的手中掙脫出來,陳褒拉住不放。荀貞嘆了口氣,說道:“你我好好說話,你何必叫嚷?既往不咎,過去的就算了。我且問你,你以后能做到不去打擾王家么?”
方才程偃大力敲門的時候已經驚動了鄰舍。武貴叫嚷的聲音更大,遠近宅院中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出來,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兒,小聲說著話,觀望這邊情形。
武貴這類人,人越多,他越來勁,從荀貞身邊沖過,勾下腰,往程偃的腰邊去蹭,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叫道:“休欺俺黔首百姓,豈不聞小兒歌謠‘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今曰俺一個小民,明曰焉知不又是一個陳平?……,抽你的刀來!往這兒砍,往這兒砍!”
荀貞啞然:“這廝倒理想遠大,想做一個盜嫂的陳平!”他早了解到當世風尚好大言,人皆有“丈夫之志”,武貴雖只無賴兒一個,但有此“壯志”卻也并不可笑。
程偃氣紅了臉,抬腳便踹,卻又被陳褒拽開。
陳褒一直在觀察荀貞的面色,這會兒見他轉過身,看著撒潑似的武貴嘆了口氣,心中想道:“不知荀君打的什么主意?武貴雖做的不對,可也確實沒違反法紀,他如執意堅持不肯認錯,至多打他一頓,但像他這樣的無狀兒,越是打他,越適得其反。王家母女兩人,可擋不住他去鬧事。……,荀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準備怎么收拾武貴?”
荀貞提高聲音,壓住武貴的叫嚷,問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以后能不去打擾王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