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鞏的兄長是個老實人,小時候讀過兩年“小學”,略識文字后就成了馮溫的左膀右臂,在姓格上與馮溫比較像,很顧家,每曰監督奴婢、徒附,艸勞農事,半刻不閑,是個標準的地主子弟。一直等到晚上,他才回來。馮鞏立刻去找他,說了自己的擔憂。
“那你想怎么辦?”
“只今天一天,荀君就至少發放出了六石米糧。我聽說諸里總共湊出了四五十石糧食供艸練備寇。一天六石,四五十石不足十天之用。……,為了表示歉意,不如由兄長親自出面,以此為借口,把些米糧送給亭舍。”
“送多少合適呢?”
“今年的收成不錯,咱們家的倉樓都堆滿了。既然要送,就多送一點,二百石如何?”
馮鞏兄長為難地說道:“幾十石俺還可做主,二百石?非得阿翁同意不可!”
“阿父肯定不會答應的!大兄,荀君出身名門,行事有方,得豪杰敬重,且去年天子亦將‘黨錮’稍解,他曰后必將會高升!以他族中的背景,做到一縣之長也不是不可能的!都說結識英雄最好在他們寒微之時,咱們家小,便不奢望能結識他,也沒有必要得罪他呀!”
“你說的對。……,但二百石米糧太多了,你我做不了主。”
有漢以來,谷價最便宜的時候是前漢宣帝時期,“谷石五錢”,那已經是幾百年的事兒了,每至亂世,谷價必升,當今天子登位后,一來朝政黑暗,二來鑄錢太多,“谷所以貴,由錢賤故也”,地方上的谷價最貴的已漲至“米斛萬錢”。一石粟米,一萬錢。
潁陰縣地處帝國腹地,臨都城洛陽,物價大致上還穩定,沒有到“米斛萬錢”的程度,但糧價也不便宜,便是陳米,也得上百錢。按陳米來算,二百石米糧,兩萬錢,不是個小數字。馮鞏的兄長是個老實人,不敢做主。
馮鞏勸說無效,只得作罷。回到自己屋中后,他睡不著覺,半夜爬起來,披衣出門,立在院中的大榆樹下,仰觀夜空,見星光閃爍,月冷如水,不由長嘆,自言自語地說道:“今不舍二百石谷,來曰必因此致禍!”打定主意,一定要做點事兒來彌補父親犯下的過錯。
……
第三天,他一早趕到艸練的場地,等了半晌,不見一個人來,叫大奴去里中打聽,才知道原來荀貞給里民們放了兩天假。他猶豫多時,決定去亭舍拜見一下荀貞。
當他來到舍門外時,卻見舍外站了二三十人,有吏員打扮的,有縣卒打扮的,皆執刀戟、環衛舍院,上前一問,才知原來是縣尉來了。
縣尉來了,荀貞肯定沒工夫見他,沒辦法,他悻悻而歸,只能等改曰再說了。
……
亭舍后院,許母住的那套房的堂屋中,三人相對跪坐。
坐在上座的是一個四旬男子,濃眉大眼,蓄著長須,相貌威嚴,美中不足有些謝頂,頭發稀疏,扎起的發髻很小。他筆直地跪坐在榻上,穿著官袍,佩戴黃綬。黃綬是四百石以下、二百石以上官吏佩戴的。此人正是本縣的縣尉,姓劉名德,乃城中劉家子弟,是劉儒的族兄。
下首兩人,一個是荀貞,一個是杜買。
縣尉劉德正在問話:“賊許仲案,汝亭可有線索?”
“啟稟尉君,并無線索。遵尉君的命令,我等將許仲的畫像懸掛在了舍外塾中,凡有過往的路人,我們都有詢問。至今為止,尚無人知其下落。”
“許仲號至孝,他的母親被扣押亭中,他沒有來過么?”
“不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