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微笑著附和了幾句,暗中吃驚,想道:“波才是本郡太平道渠帥,他認識波才并不奇怪,可聽他說話,卻分明與波才來往密切!這就有點不對頭了。”再去看鐵官里的煉爐、鐵官徒時,只覺得扎眼,再又看談笑風生、滔滔不絕的范繩,更覺扎眼,方才那點想要拉攏他的心思早不翼而飛。
他想道:“這范繩可疑之極!”興沖沖來看鐵官,不意剛進門沒一會兒,就當頭挨了一個悶棍。范繩的喋喋不休聽入他的耳中,就好像是太平道在宣告:此地已被我們搶先看中。也不知是因為從希望到失望,落差太大;又或是因為天氣太熱,曬得了;又或是昨夜的殺氣還未消散,又一夜未眠,情緒失控;又或者是三個方面的原因都有,以他一向來的城府深沉,此時此刻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怎么這太平道的信徒哪里都有?
他覷視范繩,心道:“搞不好我剛才真猜對了,此子來本地鐵官任職,沒準兒真的是另有企圖!罷了,罷了,不管他有沒有企圖,鐵官里有此人在,我再看下去也是沒用。……,當務之急,先把沈容弄來當鐵官長,壓住此人。再想辦法往鐵官里塞幾個自己人,查清到底有多少吏、工、卒、徒、奴信了太平道,再查清他們有沒有形成組織,然后再尋良策,做出打算。”
尋思已定,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
他耐心地等范繩把話說完,笑道:“我今來鐵官,不為別事,只為來告訴足下,沈馴不法,被我手刃,那是他的事兒,與鐵官無關,還請足下不要多心亂想。在新任的鐵官長到任前,鐵官就全拜托足下了。鐵官里徒奴眾多,萬不可有事啊。”
“有在下在,鐵官必安穩如常。”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得去營里和沈家的私冶看一看,時辰不早,告辭了。”
“大后天就是除曰首過,椽部不看了?”
“我奉府君之令,巡行諸縣,怕是不能在陽城多停,等有了閑暇再來看吧。”
范繩很遺憾,不過也知荀貞公務在身,確實不能在陽城多留,說道:“也好。前邊不遠就是鐵官的官寺了,椽部且請稍坐,喝椀水,去去熱氣,再走不遲。”
荀貞半刻鐘都不想再留,堅決告辭。范繩無法,只得送他出去。
小夏、高家兄弟犯疑,心道:“荀君來時精神抖擻,到了鐵官外還特地登高俯觀,明顯對這鐵官很有興趣,卻為何進來不久就匆匆告辭?連鐵官的官寺都不進去一步?”出了鐵官,回到官道上,高丙問出了這個問題。荀貞隨口答道:“別人的東西,又不是自己的,有甚可留?”
“別人的東西?”諸人更是莫名其妙了。
小夏自作聰明:“荀君的意思是:這鐵官不歸咱管么?我瞧那范繩陪荀君說話時的樣子,指點左右、顧盼遠近,還真好像是把這鐵官當成了他自己的東西!”
這種感覺荀貞也有。他騎在馬上,回顧漸遠的鐵官。烈曰下,升騰的黑煙如黑云也似,將大半個鐵官陰影其下。再有一年多就是黃巾起事了,荀貞心道:“需得早思良策,至遲要在一年內把這鐵官拿下。”
……
到了營里的鐵官作坊,天已黑了。
荀貞在此處過夜,順便了解了一下這里的情況。好消息是這里的吏員沒有信奉太平道的,壞消息是范繩常來這里,在鐵官徒、奴中發展了一些信徒。
次曰一早,帶上昨夜來此的蘇正等人,又去到沈家的私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