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里,那無邊無垠的白上無邊無際的黃好似成了茫茫大海,而陽翟城則仿佛是一艘獨自航行的小船,風云變色,暴雨將至。
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彌漫諸人心頭。
文太守覺得氣悶,不安地挪了下腳,沒話找話似的說道:“波才想干什么?”
鐘繇答道:“不外乎示威罷了。”
戰車上的波才抽出佩劍,斜指城頭,大呼了一句。
立在他身后、左右的甲士、輕卒、騎士隨之舉起兵器,齊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城外一兩萬人同時舞動各色的兵器,嘶聲狂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近一兩萬人的大呼本就震耳欲聾,響遏行云,更何況是在驟然安靜之后的驟然呼喊?聲勢越加驚人!說是平地起了一聲春雷都形容得小了。
城頭諸人適才剛受到一股說不出的壓力,猛然聞此驚天動地的大呼,以荀貞之勇毅都被嚇了一跳,只覺心臟差點從口中跳出,更別說其它膽小怯懦之人了。
文太守腿一軟,好懸沒癱倒地上。
荀貞眼明手快,急將他扯住,牢牢抓著他的胳膊,低聲說道:“明府萬不可倒!”太守,“郡將”也,一郡之主將。他要是栽倒城頭,不用說,城上郡兵們的士氣馬上跌落谷底。饒是如此,荀貞已聽到劈劈啪啪的一片聲響,打眼觀瞧,是一些守城的郡兵被嚇得失手掉了兵器。
文太守臉色蒼白,捂著胸口,搖搖晃晃,反手抓住荀貞,顫聲說道:“蛾賊人眾,聲勢好生驚人!”
戲志才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年輕,反應快,恢復得快,很快就平復好了心情,笑道:“波才小有智謀,知道先聲奪人。不過只可惜,也只是小有智謀而已。明府可知?當其領眾來前,老實說,我還有些擔憂咱們能不能守住城池,今見其領賊眾到,我卻是放下心了。”
“為何?”
“孫子云:‘教習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兵卒若亂,即使主將賢良,亦不能獲勝。波才雖小有智謀,奈何賊眾本為農人,倉促驟起,沒有經過教習訓練,兵甲不全、無有紀律、不懂戰陣之道,叫喊的聲音再大,又奈我何?又孫子云:‘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城外賊眾多半面帶菜色,腳下虛浮無力,也不知餓了多久了。吾軍坐守堅城,士卒飽食,兵器鎧甲精良;彼等執鋤、锨之屬,冒天寒地凍,聚於野外,饑寒交迫,非我敵也。”
文太守連連點頭,說道:“甚是,甚是!”臉色好看了一點,松開了荀貞,站直身子,又問戲志才,說道,“賊眾雖然不堪,卻勝在人馬眾多,把咱們包圍住了。以卿之見,眼下該如何是好?”
戲志才看了荀貞一眼,荀貞微微頷首。經過這短暫的目光交流,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戲志才回答文太守,說道:“欲守城,先守野。今賊眾自以為勢大,小看吾城,散漫逼浸,近我城郊,不能置之不理。以在下之見,眼下應速遣精卒出城突襲,先把他們打出去!”
守城名為“守”,不是只“守”就行的。攻是守之機,守是攻之策,攻守結合才是守城的正道。
戲志才話音剛落,一人急聲反對,說道:“右兵曹史此言差矣!”
反對的是五官椽韓亮。
文太守問道:“韓卿有何高見?”
“虜兵盛,怎可與爭鋒?吾卒少,攻之不足,守則有余。虜眾方到,士氣正高,我軍不知其虛實,貿然出戰,或會失利。一旦失利,軍心不穩。眼下之計,宜先堅守,然后徐思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