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答道:“然也。”
“府君可知?”
“張直是波才的黨羽,捕拿此賊乃是大功,我不愿獨貪此功,故先來尋君,打算與君聯名上奏府君。”
杜佑被他氣樂了:“大功?貞之,你不是給我送功,明明是在給我送大禍!囊昔張儉諸公之禍,你忘了么?”
荀貞答道:“我不但知張儉之事,也知杜太仆之事。”
“杜太仆”即杜密。杜密是陽城人,曾任官太仆,與李膺并稱“李杜”,號為“天下良輔杜周甫”,是著名的黨人領袖,在黨錮之禍中,他大義凜然地自殺而死。杜佑也是出身陽城杜氏,雖為遠支,但卻也是杜密的族人,按輩分算,他得叫杜佑一聲族父。聽得荀貞提起杜密,杜佑默然不語。相比鐘繇,杜佑雖然沒有他的高名,也不像他那么剛直,平時有些貪墨,有些好財,可說到底也是士族子弟,盡管懼怕張讓之勢,不愿收捕張直,可被荀貞說起杜密,也是面有慚色。
荀貞提起杜密,明面上是在夸贊杜密,其實卻是在暗示杜佑,若他不肯收捕張直,不但會有損他在郡中的聲名,而且也會損害杜氏在郡中的族名。一邊是可能惹禍上身,一邊是家聲族望,杜佑遲疑不定。
荀貞等了片刻,見他不說話,也不再等了,長袖而起,說道:“也罷,君既心有疑慮,我也不勉強,便獨自上書府君,再上書王公就是。”
杜佑問道:“王公?貞之,你說的可是刺史王公?”
荀貞說道:“正是。”向這杜密一揖,一邊往堂門走,一邊心中默念道:“一、二、三。”剛走了三步,就被杜密叫住。
他站定回身,故作疑惑,問道:“怎么?”
杜密看了他會兒,苦笑說道:“貞之,你這是在逼我啊!……,罷了,我豁出去了,就與你聯名上書府君!”
刺史王允嫉惡如仇,向來與宦官勢不兩立,十九歲出仕郡中,本來少年得志,但沒多久卻就去職,便是因為捕拿宦官黨羽之故,以他這種剛強的姓格,在得知張直與波才有來往后,不用想,定是會毫不猶豫地命令捕拿張直下獄,也就是說,繞這么一圈后,杜佑還是得得罪張讓家,不但還是得得罪張讓家,而且如果被王允知道荀貞來找過他,而他卻因為懼怕張讓之勢而不回絕了荀貞的話,他的名聲也算是毀了。
面對杜佑的苦笑,荀貞寬慰他說道:“杜君放心,張常侍若因此事而有何罪責,我一人擔之!”
杜佑無可奈何,說道:“貞之啊貞之,你,你,……,唉。”說實話,他對荀貞此舉是有不滿的,被荀貞趕鴨子上架,肯定心中不爽,不過他與荀貞交往已久,卻也不至於因此就惱怒荀貞。
荀貞笑道:“此乃大功,你我與郭掾交好,有大功而獨占非為交友之道也。杜君,我想咱們是不是再去見一見郭掾?讓郭掾也署一個名?”
杜佑不傻,一聽即知荀貞之意,郡府中這么多郡吏,與荀貞交好的不但有杜佑、郭俊,還有鐘繇,但是荀貞卻不提鐘繇,而先找負責捕賊的他,又找負責斷案的郭俊,明顯是必要置張直於死地了。
他心中想道:“波才的叛兵早就平定了,貞之若要治張直之罪,不會等到今天。他忽然今天來找我,必有原因。”他不知今早劉鄧、高素折辱費暢之事,也不知張直欲因此報復荀貞之事,猜不出原由,但不管是什么原由,能多個人相伴上書總是好事。
郭俊出身陽翟郭氏,與郭圖同族,家世衣冠,數世傳習《小杜律》,本朝以來,其族中只當過公、侯、廷尉的就有數人,為刺史、兩千石等的有二十多人,其余如侍御史之類的六百石吏者更是多不勝數,在郡中、朝中、天下的聲望,比陽城杜氏高得多,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比潁陰荀氏也高。荀氏之出名只是近幾十年間的事兒,郭氏之名重天下已一百多年了。若能把郭俊也拉進來,自是最好不過。
他沒有異議,馬上說道:“好,好,交友之道,正該如是。”非常積極,立刻從坐榻上起來,帶頭出了堂,與荀貞一道往決曹院去。
決曹院離賊曹院不遠,幾步路就到。到了決曹院,也不等值班小吏通傳,杜佑拉著荀貞的手,徑至堂上,找著郭俊。
郭俊正在辦理公事,兩個斗食小吏跪伏案下,等他審核批示下邊縣中呈報上來的“具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