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默然了會兒,說道:“嵩夙夜在公,心不忘忠,為何要不安呢?”
閻忠哂笑說道:“將軍此言是真心話么?”
“是真心話。”
“將軍難道沒有聽說過韓信的故事么?”
皇甫嵩默然不語。
“從前韓信不忍漢王的一餐之遇,丟掉了三分天下、鼎足而立的大業,利劍已頂住了他的咽喉,他才發后悔之嘆,這是失去了時機,謀劃又錯誤的原因啊!
“今皇帝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於淮陰,指揮足以振風云,叱咤可以興雷電,如果將軍赫然發奮,利用黃巾亂后的危困之勢,奮然而起,推行恩德以獎勵先來歸附的,用兵進擊對付后服的,征召冀州之士,發動七州之眾,羽檄先馳於前,大軍響振於后,蹈流漳水,橫渡孟津,直搗洛陽,打出誅殺閹官,除滅群兇的旗號,就是童兒也可使奮拳以致力,女子也可使褰裳以用命,何況鞭策熊羆之卒,乘疾風之勢呢?
“功業已就,天下已順,然后請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齊[***],南面稱制,移寶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已墜,這實在是神機的關鍵,起事的良機也。
“將軍,已經朽爛的木頭是不能雕刻的,衰亡的時世是難以輔佐的,如果想輔佐衰亡的朝廷,雕刻朽敗的木頭,就好比是上坡走泥丸,逆風行船,這是違背時勢,不易行之的啊!
“況且現在宦官群居,同惡相求,皇上的命令不得施行,權力集中在宦者的手中,昏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如不早圖,后悔無及。”
這卻是勸皇甫嵩造反!
皇甫嵩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起身得太倉急,險些摔倒,連鞋子都沒穿,赤腳奔到帳門口,掀開帳幕往外顧盼,夜色沉沉,帳外無人。他轉回帳中,因為恐懼害怕,額頭上冷汗淋淋,他對閻忠說道:“君不要再說了,君不要再說了!”
“將軍!”
閻忠還待再說,皇甫嵩打斷了他,說道:“君這是非常之謀,非常之謀不能在有常的形勢下施行,創圖大功,豈是庸才所能為的?我只是個庸才啊!黃巾細孽,也不能和秦、項相比啊!我麾下步騎雖眾,卻都是奉天子之詔所以才集結起來的,他們只不過是臨時歸我調用的罷了,這樣的部隊人心不齊,容易離散,是立不了你所說的那種功業的!
“并且雖遭黃巾之亂,但天下的百姓沒有忘主,天不保佑叛逆。如果徒然想建立做不到的功業,只會加速大禍的到來!我寧愿盡忠本朝,恪守臣節,雖然說朝中閹宦當權,讒言很多,不過遭到流放或廢棄,猶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的言論,我不敢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