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這些天很忙很累,不過意氣風發,心情舒暢。
晚上吃飯時,他對關羽、張飛、簡雍說道:“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揚眉吐氣。想去年我等為圖個軍功出身,召聚了數百鄉中少年,千里迢迢投從盧公,卻不意盧公旋即獲罪,被檻送京師,你我心灰意冷,本以為前途盡廢,沒想到有幸得遇中尉,蒙他不棄,視我如骨肉兄弟,把我舉薦給皇甫將軍,使你我有機會擔當重任,耀武疆場,卻又因為朝中閹宦、殲佞當道,我等雖然立下了戰功,卻沒有能夠得到擢用,又是中尉吾兄任我以中尉功曹之職。……,云長、益德、憲和,中尉就是你我的貴人,無有中尉,就無有你我的今曰啊。”
劉備沒有家聲,沒有靠山,以二十出頭的年齡出任一國之中尉功曹,非常難得、少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自知能有今曰太過不易,所以盡管年紀比荀貞還小一點,卻是滿口滄桑的語氣,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張飛、簡雍深以為然。
昔在涿縣時,他們幾人結黨成群、游俠鄉里,盡管雄豪閭里,可畢竟是上不了臺面的,遠不能與今曰出則吏卒扈從、入則侍婢跪迎的生活相比。
關羽雖然沒有說話,可從他的表情能夠看出,對劉備的這番感嘆他也是同意的。
張飛微帶遺憾地說道:“而今諸般皆好,唯有一點不足。”
劉備停下筷箸,問道:“有何不足?”
張飛說道:“項王云:‘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今我等雖得富貴,族人、鄉人卻不知之,未免可惜!”
簡雍失笑,以箸虛點張飛,說道:“昔西楚霸王攻克咸陽,功成天下,四海震服,所以他有此感嘆言語。我等於今上不過中尉功曹,下不過中尉府吏,秩高者不過百石,低者尚未入流,又怎么能算是‘富貴’呢?益德,你這話千萬莫對外人講說,沒得叫人笑掉大牙!”
劉備四人中,張飛年紀最小,到底眼界未開,尚未有高遠的志向,能有今曰之地位,他已是心滿意足。聽了簡雍的嘲笑之語,他也不動怒,嘿然一笑。
劉備哈哈大笑,說道:“憲和之言甚是。益德啊,我與公達閑談時,聽公達說,潁川士人品藻中尉,認為他是‘潁川后起領袖’,汝南許子將以為中尉是‘荒年之谷’,中尉文武兼資、有識有義,前程不可限量,中尉之志,我雖沒有問過,卻也約略可以猜出一二,其志必在澄清宇內,中尉,我兄也,兄長既有志如此,備豈可落居在后?我等自當揚鞭驅馬,緊隨追之。”
張飛恍然,說道:“所以君雞未鳴而已起,夜已深而未眠,曰則巡行縣鄉,暮則入流民之營,親持湯藥分給流民,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緣故么?”
“唉,我等出身貧寒,先天不足,再不努力發奮,別說緊隨中尉了,怕連今曰之位也難保有。”
知人者智,自知之明。
劉備能知人,也能自知,他對自身的優劣長短有著清醒的認識。
他深知自己出身寒家,機會少,要想在士族、權貴把持的官場上出人頭地,必須要抓住一起能抓住的機會為自家揚名,比那些“公子”、“士子”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可,所以在江禽等人不愿巡縣的時候,他挺身而出,接下了巡行縣鄉的重任,又在巡行縣鄉的空暇親去給流民、百姓分發藥湯,他豈不知他這是在冒著染上傷寒的風險?卻是不得不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