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曰回到郡府,何儀即打起精神,認真將此二詩寫下,共寫了十五份,由郡府遣人分別送去郡中十五縣,并按照荀貞的吩咐,這些送詩的郡吏沿途每經一鄉,便暫停下來,將此二詩出示給鄉薔夫看,命之抄寫下來,亦懸掛於鄉寺的堂上。
如此這般,旬曰間,郡中各地就已皆知這兩首詩了,因此二詩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在這些送詩去諸縣的郡吏們回程的路上,他們已能在鄉野中聽到孩童唱誦了。
郡中的士族、大姓聞得荀貞此二詩,表現不一。
有不以為然的,有非常佩服的。
荀貞抄襲的這兩首詩,不管你是不以為然還是甚為佩服,這兩首詩立意正確,站到了道義的制高點上,不以為然的那些,如趙然、郡丞李鵠也沒辦法加以詆毀,因是之故,一時間,郡中的輿論,不管是農人、黔首,抑或士族、大姓,對荀貞這片憐農仁民之意均是一片褒譽。
在高邑的王芬也聽到了這兩首詩。
王芬家世豪貴,對底層百姓并無像荀貞這樣深沉而濃郁的感情,但他到底是黨人的八廚之一,對此二詩也是大加贊賞,送了道檄書到魏郡,對荀貞提出表揚。他在檄書里寫道:“卿至郡旬月,平定於毒,可謂知兵;書此二詩,憫農勸政,可謂仁民。有卿在魏,州安枕無憂。”
荀貞如果只是一個“文士”,寫出這么兩首詩,在當今主流仍是“經義”、詩并不太被正統的儒生、士子看重的背景下可能只會傳誦一時,但他的身份是魏郡太守,這就不一樣了。
人是政治的動物,特別是地方長吏,更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與政治有關。
荀貞以魏郡太守的身份寫出這兩首詩,就從側面道出了他執政的一個根本,即王芬所說之“憫農仁民”,在剛經過戰亂、地方急需休養生息之際,這么兩首詩出來,足可為州郡標桿,引起上下的贊賞、重視。
這就是文字的力量。
荀貞辛辛苦苦,為秋收忙了那么久,然因這是他的本職,故此默然無聞,不為外人知,兩首詩一傳出去,馬上就得到了州中的贊許。
這也正是荀貞的目的,他正是出於政治的考量才把這兩首詩抄襲了出來。
歸根到底,他這么做還是想扭轉州郡對他的印象,他不想讓別人認為他只是“知兵善戰”,他還想讓別人知道他也能夠治民,因為說到底,軍事是為政治服務的。政治才是第一位的。
皇甫嵩為冀州牧,上書朝中,請求減免了冀州一年的租賦,得到了州人的作謠歌頌,在甚至比他平定了黃巾之亂還更值得稱許,何哉?便是因為此故。
再能打仗,也只是一個“將”。為將易,為治國治民的“良相”難。
可他在魏郡的執政措施卻一直不能被外界聞之,故此他經過考慮,遂有了此二詩,——和他初出茅廬,在繁陽亭、西鄉為吏時相比,他現今在政治上成熟了很多。
結果和他預想的差不多,不但得到了郡內的稱頌,并且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州中的褒揚。州吏多是從諸郡名士中辟除的,既得到了州府之褒揚,那么用不了多久,州內諸郡應也能知他此二詩了。也許再用不了多久,乃至冀州鄰近的諸州也能知他此二詩了。
有此二詩在外,為他打響名頭,各地有心的士子如再對他在魏郡的執政措施稍加了解,應就可以改變他在他們眼中的形象了。漢人的地域觀很強,很排外,荀貞不知道等將來天下亂后,他有沒有機會主政一方,也不知道他主政的會是何地,如他有機會主政,而主政的又是潁川、或者豫州以外的地方,那么憑此“仁民”的聲望,至少可以減少一點地方上對他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