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雄橫,是奚落荀貞;這第二個雄橫,卻是在贊許荀貞了。
荀貞誅陽翟張氏一事雖是擅殺,可鐘繇久在京都,卻早清楚當今的局勢,現今的朝堂之上,士人與宦官的斗爭已經到了最后一步,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不是士人死,就是宦官死,絕無妥協的可能,所以說,荀貞擅殺張讓一族這件事,放在以前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可放在現下卻并不重要了,——在這場政斗中,士人如獲勝,誰也不會去追究荀貞此事,而宦官如獲勝,別說荀貞,便是袁紹、何顒、王允等等諸人也一個都逃不掉。
事實上,連鐘繇這個并非漩渦中心的人都看出來這一點了,何況袁紹?
袁紹非常清楚,如不能把宦官悉數誅殺掉,那么他將要面臨的就只有一條路:下獄死。
故此,對袁紹來說,雖然誅宦這件事一直都是由他為主力,是由他在大力推動的,可事情發展到現今這個地步,他本人其實也已經被逼到墻角了,他也已經是無路可退了。
因而,他先有退讓妥協,為減少何進對士人的忌憚而主動建議何進召四方猛將、豪杰進京,繼而又有現下的私令董卓、荀貞、橋瑁等人馳驛上奏,以給何太后、同時也是向何進施壓。
——何進后來得虧是被宦官殺死了,如他不被宦官殺死,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當袁紹被逼到絕地時,為了他個人、也是為了何顒、曹艸等他這一黨諸人的利益,以荀貞度之,說不定他還會施出什么手段來下手除宦。
軍中講究的是令不再改,三軍之災始於狐疑,要非荀貞帶來的這些兵士多是跟從他多年的義從部曲,只他半個時辰內連下兩道不同的命令,“朝令夕改”這一條,怕是早就引起了軍心的不穩,卻好在有許仲、荀成、辛璦等無條件服從他的這些將士,倒是沒有出現這種局面。
駐軍當地,在焦灼不安中,度過了三天。
這天下午,得來消息:
荀貞、董卓等人要求誅宦的上奏分別被呈入朝中,何太后大為之恐懼,迫於外兵臨境的壓力,於是不得不悉罷中常侍、小黃門,命之還里舍,只留下了何進的一些親信守在宮省之中。
張讓、趙忠等諸常侍,以及小黃門等宦官皆到何進家中,向何進請罪,表示愿聽從他的處置。
何進對他們說:“天下洶洶,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兵屯夕陽亭,將入洛陽,諸君何不早就各國?”
宦官們中有很多被封的有侯爵之位,各有封邑,所謂“早就各國”,何進這是在要求他們離開京都,分去各自的侯國封地,至於沒有被封侯,沒有侯國封地的,自然是各歸其家了。
曹艸有封信隨著這道消息送來,他在信中寫道:“袁司隸勸大將軍便於此決之,至於再三,而大將軍不許。”
“便於此決之”,即是說,袁紹勸何進不如趁此機會,把張讓、趙忠等常侍、小黃門一網打盡,干脆全都殺掉。可何進卻不同意。
何進肯定不會同意。
如前文所述,為了各自的利益,何進雖與袁紹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都想除掉宦官在宮中、朝堂上的勢力”,可又同樣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兩人的這個目標在先天上就存在著分歧。
作為士人的袁紹,當然是想把宦官一網打盡,悉數誅殺,因為只有這樣,士人才能徹底擺脫宦官的壓制,才能獨掌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