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此次關東群起討董,袁本初為盟主,袁氏兄弟分在南北,一以冀州為資,一取南陽為用,如論實力,他兩人當是最強,而上次擊董,袁公路按兵不動,袁本初雖出了數千人馬,卻亦毫無用處,現下,袁氏在京者滿門被誅,袁太傅,袁本初、袁公路之從父也,袁太仆,袁公路之同產兄也,國仇家恨,他兩人想來應不會仍屯兵觀望,依舊不肯出戰了吧?”
袁隗是袁紹、袁術的從父,袁基是袁術的同產兄,——袁紹是過繼給袁成的,他和袁術本為同父異母的兄弟,袁基名為他的從兄,實際上也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兄,那么袁隗、袁基兩人被殺,對袁紹、袁術來說,就是國事之外,現與董卓又有了血海家仇。
依常理而計之,袁紹、袁術這回總不該仍觀望不戰了吧?
荀貞卻是知道,便是袁隗、袁基等袁家的五十余口被殺,袁紹、袁術卻依舊是沒有出兵的。
這看來似是無情,可凡是欲爭天下者,又有幾人會把家事放在第一位?高祖為爭天下,那可是連父親、妻、子女都不顧的,況乎袁隗、袁基只是袁紹、袁術兄弟的從父、兄弟?
戲志才大約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話里雖然說“單對討董而言,袁氏被誅未嘗不是個機會”,可表情上卻并無什么特別的神色,只是淡淡而言之罷了。
荀貞說道:“為國者,焉能顧家?袁本初意在冀州,袁公路心欲荊州,今冀、荊未定,尚未完全落入他二人之手,袁太傅、袁太仆雖被殺,他兩人恐亦不會起兵為之復仇。……不過,我倒是傳道檄文,以上匡天子,下為袁氏復仇為名,呼倡各路共起兵,同擊董賊,至於事能成否,卻非是你我可能為之的了。”
戲志才點點頭,說道:“事如能成,固然最好;事如不成,天下亦可知究竟誰才是最忠義之人。”
這才是戲志才的真正目的。
身為討董盟主,族人被殺,如果卻依舊按兵不動、不出河內,袁紹的名望必然會稍微受損,而荀貞若於此時傳檄天下,相比之下,其名望卻或會因此而能夠再得到一定的提升。
荀貞遂叫陳儀寫了一道檄文,和孫堅聯名并署,於次日傳送天下。
數日后,洛陽董軍營中,董卓看到了這道檄文。
他粗粗地瀏覽了一遍,隨手將之丟到一邊,問左右:“河內袁紹、南陽袁術,可有異動?”
帳下回稟報道:“除聞袁紹、袁術祭奠袁隗諸人外,他兩支軍馬至今皆無異動。”
董卓不屑地說道:“袁家兄弟空擁虛名,較之膽勇,何及荀、孫!”
帳下一人說道:“相國誅袁氏之意乃是殺雞儆猴,袁氏兄弟、酸棗諸豎皆無敢言也,俱恐駭俯,而唯獨荀、孫不識好歹,卻敢傳檄天下,倡聯兵擊洛。相國,荀爽,荀貞之族父也,陳紀,荀貞之妻族也,他兩人現皆在長安,何不索性把他兩人也殺了?以示天下,震奸黨之心。”
董卓看去,說話的是他女婿牛輔。
牛輔是董卓的親信重將,又是董卓的女婿,知道董卓誅袁氏五十余口的真正目的,那便是殺雞儆猴。
董卓殺袁隗等,其意并不在袁紹、袁術,而是在酸棗聯軍,他是想以此來恐嚇張邈、曹操等人。酸棗的那些諸侯們大多出身名族,世代為官,在起兵前,有的還是常居洛陽,差不多皆有家眷、子女、族人在京,別人不說,比如曹操,他就有家眷在洛陽,曹操當日逃出洛陽時情況緊急,是微服而走,沒帶幾個人,他早年在譙縣時納的小妻卞氏和卞氏給他生的次子曹丕等人都沒能跟他走,后來起兵討董,兩軍為敵,曹操也沒辦法派人去把卞氏、曹丕等接出來,所以,他們現皆尚在洛陽,董卓殺了袁隗等人,就是在告訴曹操等:你們要是還跟著袁紹和我為敵,你們留在洛陽的家眷、子女、族人就會和袁隗等人一個下場。
這是在從心理上打擊曹操、張邈等那些跟著袁紹起兵的諸侯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