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士人中有那聰明的人,從曹操的這番話中,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可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眾人各懷心思,把第二椀酒也都喝下。
曹昂復給曹操斟酒。
曹操第三次端起酒椀。
這回,他站起了身,舉著酒椀,沖著堂中的諸人轉了半周,語氣由親熱、慨然,轉為不舍,說道:“這第三椀酒,是我與君等的辭別酒。希望有朝一日,我與君等還能再會。請!”仰起脖子,把酒飲下。
堂中立刻炸了鍋。
濮陽田氏的宗長田玄,急切地問道:“明公此話何意?為何說這椀酒是辭別酒?”
曹操悵然說道:“我率部與徐州對壘,先敗於任城,繼撤於乘氏。鮑君允誠因我而亡,陳君公臺棄我去了陳留。君等對我有殷切的期望,但我卻辜負了君等。每思及此,我日夜難安也!
“荀鎮東而下屯重兵於濟陰,許顯、樂進、辛璦、陳褒、劉備等將,或海內之名將,或徐州之虎臣;荀公達、戲志才等,悉汝潁之奇士也,而俱為鎮東勒用,鎮東其人,誠然世之英雄,鎮東帳下,誠然文武濟濟,他也許不日就會犯我東郡,我自度之,非其敵手。
“與其再敗而使我東郡淪陷,我左思右想,不如干脆讓賢。”
田玄大驚,問道:“什么讓賢?”
曹操說道:“我打算明天就出發,率部西去,投本初去者。”
田玄急不擇言,說道:“曹公要棄我東郡而去么?如曹公所言,荀鎮東屯大軍於濟陰,帳下文武齊聚,似欲將攻我東郡,曹公一去,那我東郡可該怎么辦了?”曹操誠懇地說道:“操無德無才,尸餐素位,就算不走,也保不住東郡的周全。當下為郡計,只有讓賢。候操走后,君等可舉賢以繼郡太守之任,君等都是我兗的高士,在君等的輔佐下,只要上下一心,精誠團結,荀鎮東兵馬雖盛,文武雖眾,料之也定是難逾大河半步的!”
不止田玄,堂中的其他人,包括剛才與田玄哭窮的那人,以及吳資對面那兩個大談特談曹操連敗的那兩人,全都色變,無不驚駭。
眾人不約而同地想道:“我郡哪有什么賢士能與曹孟德比?兵略上沒人能與他比;他和袁本初、張孟卓為友,我東郡如果有危,他還能請來冀州、陳留的援兵前來相助,在請外援上,也沒人能與他相比。又且聽他話意,‘率部西去’,他似是欲攜全部兵馬而走?兵馬如被他全都帶走,我郡豈不就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肉,將只能任由徐州宰割了?不行,絕不能不讓他走!”
滿堂的士人,拜倒一片。
田玄帶頭,俱是苦勸之聲。
過了好一會兒,曹操才裝作為難的樣子,說道:“我任東郡以來,多蒙君等的錯愛。我對東郡、對君等豈無感情?君等若是執意不欲我西去,我也只好勉為其難,留下來了。”語聲里透出憂慮,說道,“唯是荀鎮東兵馬強盛,我郡雖有大河為險,如果不做萬全之準備,恐怕還真是會打不過他。現今我軍,步騎三萬余,戰士是不缺的,然而糧秣等物,卻十分不夠啊!”
田玄等人聽他答應不走了,心頭的石頭放下,盡皆大喜。
田玄大聲說道:“只要明公肯留下來,但有所需,我等無不盡力相助!”問諸人,“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皆道:“正是!”
有人說道:“就像明公方才說的,只要我等與明公一心,團結一致,他荀鎮東便是再兇,又如何?咱們東郡也不怕他!”
曹操喜道:“君等既存此念,那我就敢與君等保證,東郡,我必會能為君等守住!我明天就去信本初,請他遣精卒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