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王朗的這兩句對話,表面上是看,只是在討論施財的對象該是誰,才為合適,而實際上,究其中蘊含的意思,卻是在討論施財者的“名聲”問題。
輿論是掌握在士人手中的,如果施財給士人,那么施財者的名聲,自然而然地就會遠播四方,或退而言之,施財給輕俠之流,名聲亦能得到傳播。
可如王朗這般,只施財給窮賤的,他的名聲當然也就難以遠傳了。
——這亦是荀貞在郯縣州府時候,竟是不曾聞說王朗有好施之為的原因。
卻是說了,王朗豈會不知此理?
王朗這么一個聰明人,他肯定是知道的。
但他卻能不在意虛名,而施財給窮寒以實利,這確乎是難得之極的。
看著王朗清癯、充滿正氣的臉孔,荀貞甚是欣賞,心中想道:“由郯出發,歷經數月,巡遍兩州我所轄之郡,諸郡之太守,於今觀之,盡管性情不一、施政的特色不同,但卻皆可稱為良吏!有若景興他們這樣的一干良臣能吏為我治理地方,袁本初雖強,吾何憂也!”
是夜,王朗設宴,為荀貞接風。
郡府諸曹掾以上的諸吏、廣陵縣的長吏、徐榮及其帳下司馬以上的軍將,俱皆出席。
席上,荀貞見徐榮意態似乎落寞,知其所思,乃於宴后,召他在客舍見面。
徐榮的長史現為荀班,荀班是荀貞的族弟,荀貞叫他和徐榮同來。
時當夜半,室外風聲,寒意浸過門窗透入,雖是生著火盆,仍然覺冷。
荀貞於宴席上沒有喝太多的酒,徐榮、荀班也沒喝醉。
三人分主臣對坐。
細細打量了下徐榮,荀貞雙手籠在袖中,喚他的字,笑道:“令儀,你今年快四十了吧?”
徐榮恭謹答道:“回稟明公,明年榮就四十了。”
“夫子云‘四十不惑’。令儀,你正當壯年,大丈夫博取功名之時也!”
徐榮應道:“榮性愚陋,哪里敢與圣人相比?雖近四十,不敢自居不惑。”
“‘不敢自居不惑’。令儀,你這話說的也不為錯。說來我比小不了幾歲,亦將四旬之齡了,可咱們都不是圣人,你‘不敢自居不惑’,我又何嘗不是如是!真要一到四十,就能世事洞明,萬事不惑,那這天下也會這么多事了!”
徐榮說道:“明公言之甚是。”
荀貞把手從袖中拿出,端起案上茶碗,飲了口熱茶,放下碗來,沉吟片刻,言歸正傳,與徐榮說道:“令儀,今晚宴上,我見你似乎落落寡歡,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徐榮楞了下,慌忙離席起身,請罪似地說道:“今晚為明公洗塵的宴上,榮確是有些心事,卻沒想到被明公發現,若是因此落了明公的興致,榮之過也!尚敢請明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