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心下嘆息,身在朝堂這些年,他很清楚何輔話語里的對錯,沉默了片刻……
“定襄、雁門置于你名下,你又會如何做?”
“如何做?”
何輔一臉的怪異,又咧嘴一笑。
“先生昨日不是已經知曉了答案?原本小子并未考慮過定襄、雁門,只是覺得先生仁德,性子不似小子這般暴烈,咱爺倆一老一少,小的吧是個混賬紈绔子弟,老的吧只會玩弄琴棋書畫的廢物……”
“世人都言先生是謙謙君子,小子這不是按照那羌渠所想么,咋還惱怒了呢?”
一見蔡邕橫眉瞪眼,何輔不得不拉著他手臂勸解,一旁的盧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反倒小文姬若無所覺,好似這般情景不知見識了多少回。
“在那羌渠眼里,咱爺倆就是廢物中的廢物,對他們自也沒有了太大的威脅,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咱們,至少矛盾不會立即爆發,就會給咱們收攏了美稷匈奴左部的機會,只要匈奴左右實力相當了,咱爺倆也就安全無虞了!就能緩緩圖之,將整個匈奴人臣服!”
何輔說道:“先生說了,將有五善四欲,即‘善知敵之形勢、善知進退之道、善知國之虛實、善知天時人事、善知山川險阻’五善,以及‘戰欲奇、謀欲密、眾欲靜、心欲一’四欲。”
“敵之形勢咱都知道了,進退之道……咱就五千兵馬,匈奴有十倍、二十倍的人丁,初入美稷時,咱爺倆那肯定是要裝些孫子的,當然了,該適當的強硬的時候,那還是要強硬的,要不然勢弱的左部又如何與咱爺倆合作?”
“善之國之虛實,咱大漢朝的家底,您老比小子清楚,想要讓陛下掏錢是不可能得了,而且小癡也不敢讓陛下、朝廷掏錢糧,朝廷爭斗的太過激烈,若讓他們都摻和進來,咱爺倆還如何混事?還如何打仗?不被那羌渠砍了腦袋就不錯了,所以……小癡只能將朝廷踢到一邊去。”
“也因此,定襄、雁門兩郡只能在咱爺倆手里,至少是不能摻和到內外廷爭斗中的賢良能臣,至少不能是不幫忙還扯咱爺倆后腿的混蛋,這是底線!”
“戰場上可以戰敗,但這種戰敗不能因為自己人扯后腿造成的,對于小癡來說,這是最大的羞辱,也是絕對不可饒恕的!”
何輔摟著比他矮了一頭的蔡邕,又說道:“善知天時人事,此時就是最佳天時,呼征死了一兩年,左部肯定被那羌渠打壓的不要不要的,若是呼征剛死,左部心氣還是頗大的,想要收服也難上不少,此時收服就容易多了,再加上鮮卑人內斗不斷,沒有太大精力介入,正是最佳入場之時,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
何輔不住的分析敵我形勢,原本有些惱怒渾小子的蔡邕也不住暗自點頭,而一旁盧植的神色卻愈發凝重,他從未想過,當年那個小手段一個接著一個的娃娃,竟然也有了這般見識。
幾人走入廳堂后,何輔還在對蔡邕一陣狂轟濫炸……
“小癡也算是您老看著長大的,您老自己說,小癡是個貪戀權勢的人嗎?”
“不是吧?”
“小癡不在乎定襄郡、雁門郡太守是誰,校尉又是哪個,只要愿意為國守邊的,只要有能力為國開疆拓土的,只要不瞎摻和朝堂爭斗的,只要先生點頭,小癡花錢,誰做了那郡守、校尉都可以!”
何輔嘆氣道:“小癡也不怕告訴先生,今日小癡與阿娘入城,本來是想前往曹府的,想邀請了那曹阿瞞與小癡一同前往美稷,可當小癡知道了定襄郡、雁門郡后,小癡也只能放棄,沒別的原因,也是因小癡怕!怕因他緣故,讓小癡也陷入了內外相爭漩渦中。”
“對于小癡來說,朝堂上可以內外相爭,中原腹心州郡可以爭斗,無非就是你砍了我一家老小,我剁了你家老少頭顱,無非是一家興一家滅,可北地邊關要塞不同,邊關要塞一旦無法安穩,死傷的就不僅僅只是一家一戶,更為嚴重的是亡國與亡天下!”
“這也絕不是小癡愿意看到的情景!”
蔡邕心下輕嘆,兩人相處了好幾年,知道渾小子雖有時很氣人,但渾小子話語卻是可信的。
“你以為你就沒有陷入內外相爭的漩渦中?”蔡邕苦笑嘆息。
何輔皺眉思索了片刻,搖頭道:“應該沒有吧,小子是拿錢買了官,可那也是小子干吃虧的官,是誰也不愿意去做的官吧?”
“拿錢買官是虛,為國戍邊是實,若黨人連這點都分不得輕重,黨人的存在也只會害國、誤國!”
“正值美稷匈奴人內亂之時,正值鮮卑內亂之時,正是我朝入場一舉解決北方胡族威脅之時,天予不受必受其咎!”
“黨人不愿前往北方,內宮宦官不愿去,那張修也死了兩年,兩位先生不也沒有自請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