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李弘這次倒下,卻是突然陷入了昏迷之中;持續神智不省了兩天一夜,經過了喂藥和針灸之后;才在第三天中午緩緩醒來,吐出了一些帶發黑血塊的穢物,總算能夠進食點粥湯和蜜水。
因此,在太子居所的華麗寢殿中,正彌漫著濃重湯藥與其他嘔吐物、淡淡血腥的混雜氣味;富麗堂皇的器物陳設;華美的錦繡帷帳,與床榻上氣色異常慘白病弱的年輕人,形成了某種鮮明的對比。
靠坐在旁的太子妃裴氏,也是難掩形容憔悴與眼中的血色;卻又強打著精神聽取著一干,來自太常寺所屬的太醫署、殿中省所屬的尚藥局和太子東宮所屬的藥藏局,配屬醫官們的共同會診結論:
“殿下能夠醒來,便就是萬幸了。”“君上此番,乃是長期勞心竭慮,終至心神大損所至。”“主要是太子沉癘纏綿,造成體虧內虛,雖然經過長期溫養,但是依舊經不得勞累,或是心情激蕩。”
雖然大多數依舊是老調重彈,滿臉疲態與倦色的裴氏,還是好聲細氣的寬撫和贊許了他們。直到這些醫官都相繼退下之后,她才轉頭對著不起眼角落,蹲伏的江畋道:“貍生,不知您是怎么看。”
“芝柔,莫要……徒多生事,孤難道,還不曉……得自身的……狀況么?”反而是在帳中假憩的李弘,小聲叫住了她;然后輕咳幾聲又對江畋道:“孤……此番得意忘形……倒叫……貍生見笑。”
“殿下真是天生的仁厚心善啊!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心事在乎這些么?”江畋卻是擺動著尾巴,跳到他的床邊道:“只是我也未想到,你在朝會持續吹風是個時辰后,居然還接著熬夜理事?”
“要知道,眼下進行的所有一切,其實都是安危成敗系于殿下一身;如果沒有了殿下這個核心和紐帶,又有誰人能夠將這些紛繁復雜的干系理順,并繼續推行下去呢?只怕又是人亡政息的憾事。”
“孤……的確……生出……僥幸之理。”太子李弘有些吃力的斷斷續續道:“實在……太多……想做之事,也……太多……期盼和寄望;可惜……此身不虞;……是以……也許,孤該早做準備。”
“……殿下,切莫作不詳之言,此番你定當能夠安然無事的,”聽到這話,在旁一聲不吭的裴氏卻不免臉色煞白起來,祈求的看向江畋道:“貍生不是說,還有大半年光景,可以爭取更多生機?”
“只是……以備萬一而已。”太子李弘勉強笑著,說著根本讓人無法信服的話語:“芝柔……孤要是……無法堅持……至少也要……給那些……追隨臣下……交代,更要為大唐國祚……有所為。”
“殿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這一刻,裴氏卻是突然站了起來,露出了凄婉哀絕的神色道:“難道,殿下就不能把這些煩勞,交給后來人,安心養病只求爭取那最后的一線生機和可能?”
“抱歉……芝柔,孤……放不下,也不能……放得下。”一氣說了許多話的太子李弘,再度咳喘起來:又在裴氏的順撫下,艱難的突出一口泛黑血痰,才道:“孤……只想臨終,見上母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