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瑞雪嘴角一歪,還挑了挑眉。
“蒸的,還煮的呢。趕緊走,趁我沒反悔!”
瑞雪還是堅持要兌現蝦條和話梅的諾言,她有一份私心,這次就不把小面包分給笑染了,她想讓阿婆親手拆開小面包的包裝袋,挑最大最軟奶油最多的那個嘗嘗。和笑染分別后,她的步伐加快了許多,最后索性飛快地跑了起來,厚重的書包拍打著她的肩背,包帶有些松了,她無暇去拉緊,雙手只管抱著那袋面包,任由帶子越拉越長。
“阿婆!阿婆!”
“又這么晚才回來!”
“早上說了學校要辦板報呀!本來要辦一個星期的,我兩天就做完了!”
“阿婆,給!”
瑞雪的臉上浮現小孩向大人炫耀才獨有的驕傲表情,你看哪,我多了不起,快夸我長大了!
阿婆的表情卻變得嚴肅起來,以前住在王家巷的時候,鄰居有不少和瑞雪一個小學讀書的學生,她知道有的家庭每天是會給小孩五毛錢零花錢的,一個星期攢下來,也總共才兩塊五毛錢,剛好夠買一袋面包,而大部分小孩是存不住這五毛錢的,放學路過門口小賣部,口袋就空了。一周復一周,想吃小面包了還是得朝家長開口。
“瑞雪,這面包哪里來的?”
“我買的啊阿婆!”
“瞎說!你又沒有零花錢!”
“我自己能掙了!”瑞雪的頭揚得更高了,她順手拉來小板凳往阿婆跟前一坐,討好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面包袋:“以后不用阿婆給我買了,我給阿婆買!”
“王瑞雪!你是不是偷我錢了!”姨媽聞聲趕來,一把拎起她的胳膊:“你爸媽供你去上學,都跟外頭那些二流子學了些什么!”
“我沒有!是我自己掙的!”
“你掙的?你拿命掙的啊!我就說最近總覺得阿潤存錢罐里的硬幣少了,原來是出了個家賊!”
“阿婆!我沒偷東西,她冤枉我!”
“瑞雪啊,你老實和阿婆講,這錢哪里來的?”
“我說了,我掙的!”她緊緊握著阿婆的手,卻朝著林花香瞪大了眼睛。
“我把你爸媽叫回來,讓他們看看養了個什么不學好的東西!”
“我沒有!”瑞雪終于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一腳將小板凳踢了出去,小板凳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阿婆的腳上,迅速地鼓起一團烏青。
“媽你看看,書香不讓她再去踢足球了是對的,再踢真要踢成野人了。我這就把她爹媽叫上來領走。”
林花香轉身就去打電話,不一會兒樓道里便腳步聲漸進。瑞雪哭著去包里翻找,把《小記者報》翻了出來遞給阿婆:“阿婆,這真的是我掙的稿費……阿婆,她冤枉我……阿婆……嗚嗚嗚……”
阿婆手里的報紙還沒拿穩,那只熟悉的精瘦卻有力的手已經抓起了瑞雪背后的連帽,她被猛地拖到了地板上,還沒反應過來,便是結實的一巴掌。
“書香,我們有事好好說。”
“王兵!她偷東西!我臉都給她丟光了!你動不動手?你不動手你去給我拿衣架!”
阿婆一把將瑞雪護了過來:“書香,我不識字。瑞雪說這是她發表文章的稿費,你看看這是不是她發表的文章。”
林花香一聽,沒等自己妹妹伸手便急忙將報紙奪了過來,仔細地看了一番。報紙遮住了姨媽的臉,瑞雪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委屈涌上心頭,卻又不敢哭出來,眼淚在臉上流出了一道溝,寬大的外套早就浸潤出一大片水漬。
“哦喲,我們家老幺,了不得啊!看看看看!你們都看看!”
王兵也接過了報紙看了一眼,臉上卻擠不出半點笑容。
“王瑞雪。”母親的聲音依舊冰冷:“得了多少?都花到哪里去了?”
“買了些郵票信封,我還要投的。”
“還有呢?”
“小面包。”
“還有嗎?”
“蝦條,話梅,已經吃了。”
“不要我擠一下你說一下,還有沒有?”
“都在這里了。”瑞雪小心地脫下鞋,從鞋墊里摳出幾張皺巴巴臭烘烘的小額紙幣。
“王兵,給她收走。”
“媽媽,我……”
“行吧,冤枉你了。“
瑞雪這才放聲大哭起來,她看到滾在地面上的面包,想到阿婆還沒吃上,又想到錢沒了,新的作文還沒寫,便哭得更加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