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姑在灶臺邊的袋子里取了兩顆雞蛋和一把艾葉來。來者皆是客,周大姑準備在鍋里下雞蛋。她敲開兩個雞蛋,下鍋,同時把艾葉也一并下進去。
“她大姑別忙活,俺們就說幾句話就走。”林大福喊周大姑別煮荷包蛋。
周大姑似乎沒聽到似的,依然擼著袖子在灶臺邊倒騰著。她的臉被鍋里的蒸汽熏得白嫩,通紅,很是漂亮,林大福偷偷地瞥了幾眼。
“大福,啥事?”周大姑爽快地詢問道
“她大姑,俺家二狗子年滿19,成年了,是該娶媳婦了。想找一好人家,您家丫蛋生的水靈又懂事,他兩般配!”周大福怯怯地說,一邊察言觀色,生怕周大姑發怒。
周大姑果然眉頭緊促,手上的鍋鏟停留在鍋邊,好一會兒才又挪到空中劃了一個半圈,然后擱在鍋邊灶臺上。
周大姑把袖子擼得更高,裸露出來的肌膚白的耀眼,比她蘋果臉白很多,吹彈可破,她用右手揩著有些蒸汽的下巴,看向大福。
“大福,哪家的閨女不是寶,不是俺心狠。您說俺哪舍得讓丫蛋吃苦受罪。您也是當爹的人,替俺想想吧!”周大姑有一說一,她用幾盡懇求的眼神看著林大福。希望他理解她的用心良苦。
“哎!俺家是窮,但是俺家二狗子聰明、膽大、有頭腦!將來定有出息。不會虧待您家閨女。”林大福一字一句努力推敲著說。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說的最多的一次話,他一向木訥,不善言辭,他真誠地看著周大姑,希望她應允。
周大姑動搖了,本來前幾日還堅決不讓女兒和二狗子來往。現在被林大福這樣軟磨硬泡,心尖上的冰塊被一點點融化。
周大姑犟,硬碰硬是行不通的,只能軟磨硬泡,順著她,她就像一匹烈馬,服軟不服硬,林大福很是了解。畢竟他仰慕她,懂她。
“容我想想。”周大姑退讓了,她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周大福就知道她動搖了。
“她大姑,您看俺們帶了土雞土鴨,還備了訂婚禮金。”大福對周大姑說。
“大福,這雞鴨您帶回去,訂金的事以后再說,容我想清楚。”周大姑對林大福說。
周大姑此時心亂如麻,像熱鍋上的螞蟻,許還是不許,一向做事有主意的她,此刻也拿不定主意了。
“大姑姨,土雞土鴨您就收下吧,算俺孝敬您,無論定不定婚,這都得收!”二狗子對周大姑殷勤地說。
他想這次上門提親一定沒戲。沒想到心如鐵石的周大姑會被爹說動,看來娶丫蛋是有希望的,他尋思接下來要多巴結未來丈母娘,盡量沒事有事往她這兒跑,幫忙干活。
“那不成,這兩只家禽你們也花了不少銀子。”周大姑不愛占人便宜。
“她大姑,俺是這樣想的,您家丫頭今年才14歲,狗子有19了,她們先定親,等丫蛋20歲,再嫁過來。這六年狗子努力掙錢,做出成績,好迎娶您家閨女。如何?”周大福說道。他認為這是一個萬全之策了:第一丫蛋還小,這么早嫁入也不太可能;第二,丫蛋是好姑娘,早定不會被別家搶走;第三,狗子年紀也不小了,定下來狗子也好安心掙錢,六年后家里有積蓄,丫蛋嫁過來也不會太寒酸。
周大姑點了點頭,覺得這主意不錯。
“這倒是不錯的辦法,但是婚姻大事還是容我好好想想。”周大姑一面說,一面把煮好的艾葉荷包蛋遞過去。二狗子立馬站起身,接過周大姑遞來的兩碗滾燙的荷包蛋,他吹了幾口氣,給大福一碗。
滾蛋的荷包蛋順著喉嚨進了胃部,暖暖的。整個人身子都熱起來。二狗子吃著周大姑煮的荷包蛋,心里樂的盛開花來,美滋滋的。
吃完周大姑煮的荷包蛋,父子倆轉身道別,二狗子并沒有帶走雞鴨。周大姑趕忙提起雞鴨往屋外追去。可是他兩已經跑得老遠。
洋厝此時的太陽已日上兩竿,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周大姑看著自己一手雞一手鴨,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意味深長的氣。佇立在大門邊,良久,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周大姑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