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這個身穿棉衣道袍的年輕道士,手里邊多出一根樹枝,戳在街道上邊,樹梢在地面上蹦跳,發出咄咄咄的聲響。
其實倪清,周楸,劉鐵他們眼中所見的白玉京陸掌教,其實都是不一樣的相貌,比如少女看陸沉,就是頭戴蓮花冠的本來面貌。周楸眼中的道士,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俊俏后生,劉鐵所見,就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道士。
只是世間,誰會質疑一個眼見為實。
陳平安說道:“一直忘了問,陸掌教跑來這邊做什么?”
照理說,陸沉在裁玉山散花灘那邊碰過面,又在落魄山的山腳聊過,陸沉是不會多此一舉,再來這邊晃蕩的。
陸沉有點尷尬,抬起手中那根樹枝,晃了晃,繞過肩頭指向南邊,再朝青杏國金闕派方向點了點,“有條脈絡,七彎八拐,不小心就牽扯到了貧道,無妄之災,貧道算是啞巴吃黃連了。”
陳平安好奇道:“怎么說?”
陸沉倒是也沒有藏掖。
舊白霜王朝的靈飛觀,觀主曹溶,是陸沉留在浩然天下的嫡傳弟子之一。這件事,已經一洲山上皆知。
而青杏國境內金闕派的開山祖師,又是靈飛觀一位被勾除譜牒名諱、道號的棄徒。
合歡山的趙浮陽,則又曾是金闕派金仙庵一脈的外門弟子,只是所學秘法神通,道脈卻是再正統不過,只因為金仙庵一位祖師對趙浮陽青眼相加,并不計較后者的精怪出身,故而趙浮陽算是這位祖師的不記名弟子。
只說將烏藤山搬遷來此,與墜鳶山作纏綿狀交尾,就來自金仙庵秘傳的一門“擔山”神通。
此外道侶虞醇脂的那支雨幡,能夠布霧和禱雨,想必也是趙浮陽傳授給她的金仙庵秘法。
而那位對趙浮陽悉心傳道的金仙庵祖師,既是金闕派開山鼻祖的關門弟子,按照譜牒輩分算,還是垂青峰程虔、如今金闕派當代掌門的師伯。
為此陸沉才親自跑了一趟合歡山,當然前提是算到了某個“陳平安”在此游歷,否則趙浮陽的生死榮辱,命由天造,咎由自取。
一旦與陳平安牽扯在一起,就由不得陸沉不親自出馬了,怕就怕一團亂麻亂上加亂。
先前閑逛兩山,陸沉發現這位墜鳶山的府尊老爺,倒是念情,在氤氳府祠堂內,秘密供奉有三幅祖師爺掛像。
居中一幅畫像,是靈飛觀的上任觀主,仙君曹溶。
兩邊分別是金闕派的開山祖師,中年婦人女冠模樣。以及于趙浮陽有傳導之恩的那位祖師爺,披蟒腰玉,劍眉紫須,蓬然虬亂。
只差一點,當年趙浮陽就要追本溯源,在墻壁更高處懸掛一幅陸掌教的畫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