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內兩位相視苦笑的夫子,看著亭外那位黃帽青鞋的“萬”字輩劍修,夫子們都沒說什么,先前那幾場驚濤駭浪都見識過了,不介意這點“細微波瀾”,小陌在亭外抱拳說道:“落魄山供奉陌生,見過兩位城主,我家公子讓我捎話給你們船主,我們不敢叨擾夜航船更多,無需繞路去往桐葉洲,在西岳地界靠岸即可。此外公子想要在條目城開設一間鋪子,無所謂大小、地段,當真是在船上有個落腳地兒就可以。”
崔東山借助劍光余韻,手搭涼棚狀在眉間,看那條目城景象,笑嘻嘻道:“小陌先生火大嘞。”
陳平安一笑置之。
陳平安想起一事,與劉羨陽以心聲說道:“上次小陌故地重游,去明月皓彩找老觀主喝酒,打算取回一處古舊的遺址宮闕,想要作為你和余倩月結為道侶的道賀份子錢。”
劉羨陽跺腳不已,懊惱道:“先前幾句狠話,說得重了。回頭你給小陌先生道個歉,要不是你瞎胡鬧,我豈會跟小陌先生惡了關系。”
陳平安建議道:“小陌遞劍之后,會再去一趟青冥天下,你想不想陪著余倩月去趟皓彩明月,小陌跟老觀主去歲除宮期間,你們可以在月中游覽一番。”
劉羨陽思量片刻,還是搖頭道:“算了,以后總歸是要去的。”
陳平安還要說話,劉羨陽大手一揮,“廢話休提。”
姜尚真得知自己并非是那兵家二祖的“木主”,這會兒便又生龍活虎起來,翹起二郎腿,思來想去,人間事還是云淡風輕吶。從落魄山首席供奉變為青萍劍宗的副山主?明升暗降,傻子才去。我姜某人主動掏錢給落魄山添磚加瓦,與到了下宗整天被崔老弟惦記錢袋子,能一樣?
貂帽少女晃進屋子,坐在小陌座位,問道:“山主真成了那處的新山主?”
陳平安點頭道:“別打主意,不是純粹武夫便不宜登山。”
謝狗問道:“山主當下啥境界啊,武道連破兩境,躋身十一境了?”
陳平安搖頭說道:“還是歸真一層的圓滿境地。”
謝狗惋惜道:“這場架打得憋屈了。本以為山主就算無法成就首位新武神,也該破境至神到,一只腳過了門檻的,再抓緊去會一會曹慈,那場不輸局就賺大發了,我也能從周首席那邊小賺一筆。”
姜尚真神色慌張,用咳嗽提醒也沒用,仍是被謝狗竹筒倒豆子泄露了家底。
崔東山粗略解釋道:“武夫肉身,也講究大地山河的金甌無缺,和來龍去脈的順暢無礙。先生的本命物跟氣府都毀了,自然也會連累武夫一口純粹真氣的運轉。說實話,別說是奢望先生如何升境,能夠不跌境,我這個當學生的,就想要燒高香了。”
陳平安笑道:“修路總比開路容易些。”
“何況還被我尋見了幾處相鄰氣府,在人身天地亂象中,自然而然分出了上清下濁的格局,就像自行開辟天地,起了大道陰陽變化,最適合建造成‘洞天福地相銜接’的那類丹室,地址都被我一一記錄下來了。”
謝狗純屬沒話找話,實則此刻揪心不已,只因為五言求著讓她當回說客,看看他們夫婦能不能一起去趟落魄山。
問劍砍人,是看家本領,或是偷摸攮誰一劍,打不死就跑路,她也極為擅長,當那代為緩頰說人情的,實在是讓謝狗別扭萬分。若是她能言善辯,那些道號,早就學山主跟人拉拉家常、說說道理就輕輕松松拿到手了嘛。
謝狗一開始當然不答應,只是婦人瞧著著實可憐,眼眶通紅,泫然欲泣,欲語還休的。
呸,你這婆娘,臭不要臉,就曉得我最受不了這個,罷了罷了,謝狗只好硬著頭皮去見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