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歲月里的道友五言,哪里有過這等嬌柔作態,遙想當年白景仗劍一路砍殺登高,只求殺得痛快,出劍一味追求鑿陣的速度,登頂,她要第一個登頂,哪怕只看一眼都行!其余什么都不管,登天路上大陣被她斬開再合攏,白景可不管身后的光景,至多是轉頭回看一兩眼,不遠處便有同為女子的陸地仙,偶爾對視一眼,讓白景只管繼續往上走,不用顧及身后戰場……
登天之前,她們就已約好,若是她五言死在路上,“陸地仙”的道號就當自行轉贈給白景。
只要白景登頂,什么狗屁“天庭”,道號“陸地仙”白景在此,此地就是陸地,就是人間!
謝狗使勁揉著貂帽,氣得哇哇叫,實在是沒臉說啊。要不是借本命飛劍給鄭居中,還算幫上山主一點小事,她這會兒更要臊得慌。
姜尚真神色微變,連忙以心聲詢問,“謝次席,莫不是姜祖師深藏不露,還有些用以保命的陰損手段,結果你就中招了?”
陳平安靠著椅背,抬手輕輕揉著眉心,閉著眼睛說道:“我也不請他們去落魄山作客。”
謝狗心情黯然,曉得了,“哦。”
劉羨陽白眼道:“狗子,天底下不請自來、不受歡迎的客人,還少了?”
謝狗恍然,驚喜萬分,神采煥發,“啊?”
劉羨陽一揮手,滿臉嫌棄道:“別杵著了,回去報喜。記得說龍泉劍宗那位年紀輕輕卻劍術不俗的劉宗主,說盡了好話,跟姓陳的大吵特吵吵了一通,都快打起來了……總之狗子你可以自由發揮,也別太添油加醋了,切記實事求是。”
謝狗站起身,朝那位劉大哥抱拳致謝,大恩不言謝,狗子我都記在心里了!
謝狗離開座位,就要大搖大擺走出屋子,她眼珠子一轉,臊眉耷眼的,抬腳跨過門檻,揉了揉貂帽,一跺腳,重重嘆息一聲。婦人和姜赦當然不好隨便探究屋內動靜,等到瞧見了那白景一臉有負所托的病懨懨模樣,婦人倒是比較理解,早就覺得不成,合情合理,成了,反而是意外之喜,婦人便與白景道謝一句,說沒關系的。反而是從頭到尾故作無所謂的男人,坐在廊道長椅上邊,瞧也沒瞧正屋半眼,只是雙手攤放在欄桿上,此刻手掌輕輕攥了拳。
謝狗愁眉慘淡,垂頭喪氣道:“咱們山主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虧得劉宗主翻臉跟山主打了一架,打得那叫一個山河變色,屋內椅子都碎了好幾把,再加上我不惜冒著被霽色峰祖師堂除名的天大風險,威脅山主,小心我便拐了小陌一起憤然離開落魄山,總之就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了,好說歹說,山主才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認你們不必離開夜航船,可以一起登岸西岳地界,去往落魄山……哈哈哈,姓姜的,五言,大恩大德,如何謝我?!”
屋內,陳平安黑著臉看了眼劉羨陽,劉羨陽揉著下巴,贊嘆不已,“狗子有才情,適合寫那山水游記和志怪小說,你們落魄山撿到寶了。”
小陌御劍返回庭院,進了屋子,拿出兩份地契,說道:“公子,跟夜航船談妥了,條目城愿意買一贈一。”
陳平安接過兩張地契,放入袖中,說道:“之后就麻煩你多跑一趟青冥天下,兩件事,那座碧霄山歸屬一事,不用給天謠鄉和劉蛻說什么好話,有一說一即可。若是老觀主不愿陪你走一趟歲除宮,你也不要多說什么,注意分寸。”
小陌笑道:“公子多慮了,我若是跟碧霄道友見外,才是不懂分寸。”
陳平安想了想,“你自己看著辦。”
他娘的,自己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陳靈均,具體是怎么招惹的老觀主。
崔東山從袖中摸出兩件咫尺物,再施展水法,打造出一張晶瑩剔透的碧玉桌子。
崔東山笑道:“吳宮主已經撤掉兩物各自的三十六道禁制,說先生將來閉關悟道,可以悉心揣摩一二,重新設置層層禁制的過程,就等于是研習一篇陣法兼具煉物的道書。當然,此書不算約定好的那部道書,屬于一樁你情我愿好買賣的小添頭了。”
陳平安沒有著急打開咫尺物,問道:“這兩樣,也是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