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陳平安的神態,顯得過于輕松寫意了,古巫露出惱火神色,深呼吸一口氣,神臺之上,從那雪白如平鏡的地面,升起一股股裊裊煙霧,它們飄到了一定高度,便有與古巫容貌類似的一尊尊“神靈”幻象接引而下,轟然砸地,它們身高十數丈,身披一副副精粹香火顯化而出的甲胄,手持各類兵器。
當它們矗立在這座方圓百里的神臺之上,如同一座武道之叢林。
陳平安只是抬臂,伸出并攏雙指,隨意抵住一把當頭劈來的巨斧鋒刃。
果然,此斧劈砍的,是魂魄而非肉身。
不過陳平安早有猜測,卻也不會讓它得逞,以最為凝練的拳意,抵住了虛化的巨斧。
手指輕輕一推,巨斧在空中翻轉倒退,將這尊武夫的頭顱劈碎,當場變成一股青煙。
再一袖子,隨便抽爛側面趕來一尊手持長劍的“降真”武夫,后者化作齏粉,同樣變成一股青煙去了神臺中央某地的那尊神靈的七竅之內。
這尊披彩甲神靈,身高百丈,雙手拄劍,一張金色臉龐,有十二枚眼睛。
陳平安在這座“武林”之內閑庭信步,將那些就像后世道兵、符箓力士般的古怪存在,給一一打散成股股青煙,最先蜂擁而至的場景,很快變得稀稀落落,陳平安腳尖一點,在那些武夫傀儡肩頭、頭顱蜻蜓點水,去往高臺中央地界,腳下一點即碎,青煙滾滾,都涌入了那尊彩甲神將的眼睛之內。
最終雙方遙遙對峙。
神臺一處角落站著那位施展請神手段的古巫,身上麻衣又有變化,熟麻變得較為粗糙,邊幅也不再齊整,如用剪子絞出。
按照原先的計劃,是先以斬首術,配合武道,至多兩三腳剁掉那頭圍城巨狐的頭顱。
再將白骨道人強行拽入神臺,逼迫對方與古巫聯手,陳平安直接來場一對二的演武。
至于青裙女子會不會加入戰場,或是用某種遠古秘法遙遙針對自己,陳平安拭目以待。
當然不是說一挑四都能贏,而是躋身了十一境,難得有此砥礪武道的機會,去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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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京城那邊,狐族共主的龐然身軀,又被攮了百余劍,就像一片雪白地毯沾染了胭脂粉末。
這位青丘舊主氣急敗壞道:“白景!你當真要執迷不悟,與我作生死大敵?!”
剎那之間,根根狐尾白須,化作無數把長劍,瘋狂戳向那個附骨之疽的渺小身影,好個“劍山”道場。
貂帽少女的身形只是靈巧躍動,如雀翩躚,總能躲過那些劍刃,從劍林縫隙中遁走。
青丘舊主一雙碩大眼眸霎時間通紅,“好好好,既然你白景不念舊情,休怪我打碎了你這副丑陋肉身,再嚼了你的真身進補,從今往后,白景妹子,你我也算共居一室,豈不美哉?”
炸毛了。
謝狗也不貪功,自己如今啥境界,心中總要有點數。她凌空翻了幾個跟頭,看似弱不禁風的纖細身段,落在城外的田壟上,扶了扶貂帽,手腕翻轉,短劍飛旋,亮光閃爍。
謝狗咧嘴笑道:“我賭你舍不得將全部全副身家性命都推到賭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