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沿著滿月峰下山去了。
滿月峰的那條登山神道,就像有條溪澗以臺階作為河床,嘩啦啦作響向山腳傾瀉而去。
消暑湖附近的此峰嫡傳、和觀禮修士手忙腳亂,只得各憑手段,抵擋那份拍岸激蕩升空的鋪天巨浪,最頭疼的地方,在于其中蘊藉拳意,與那湖水一并遮天蔽日,勢不可擋,以至于許多修士術法被攪了個粉碎,本命物也被打得晃蕩如片片浮萍,道心不穩,剛剛祭出便連忙收起。
神仙打架,俗子遭殃。山巔之下,所有不是地仙的練氣士,與那山下市井的凡俗夫子何異?
人人驚駭不已,那位搬山老祖,僅僅擔任正陽山護山供奉就有千年光陰,那么居山修道的歲月,只會更長,有此道法拳意,如果說還有幾分道理可講,可那個橫空出世的落魄山年輕劍仙,撐死了與劉羨陽是差不多的年紀,哪來的這份修行底蘊?
寶瓶洲評選出來的年輕和候補十人,真武山馬苦玄的修行根骨、天賦,姜韞、劉灞橋的師承,謝靈的家世、福緣,不管如何崛起,終究有跡可循。
消暑湖不但湖水一空,就連湖底泥濘都被散開,水下滿月峰山根青石裸露。
水落石出,不過如此。造就出這般場景,不過是白猿遞拳,青衫接拳,一拳而已。
陳平安站在略帶幾分潤澤水氣的青石上,腳下青石不斷響起裂紋聲響,消暑湖水底如同多出一張蛛網,陳平安抬了抬手,施展水法,掬水重新入湖中。
白衣老猿站在岸邊,臉色如常。
數拳過后,一口純粹真氣,氣貫山河,猶未用盡。
夏遠翠以心聲與身邊幾位師侄言語道:“陶師侄,我那滿月峰,不過是碎了些石頭,倒是你們秋令山好好一座消暑湖,遭此風波劫難,修繕不易啊。”
晏礎說道:“煙波,半炷香可是又過去一半了,還沒有決斷嗎?其實要我說啊,反正大局已定,秋令山不管點頭搖頭,都改變不了什么。”
這位掌律老祖師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好心好意,提醒這位輩分相同的陶財神,好歹為秋令山保留一份英雄氣概,傳出去好聽些,過河拆橋,是竹皇和一線峰的意思,秋令山卻不然,風骨凜凜,有機會讓所有留在諸峰觀禮的外人,刮目相看。
對晏礎而言,陶煙波的秋令山,最好是打腫臉充胖子到底,管著正陽山的所有錢財運轉,比他這個出身水龍峰的掌律祖師,其實更有實權。若是水龍峰與秋令山,從今往后能夠互換位置?
竹皇臉色不悅,沉聲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各打各的小算盤了。”
先前所謂的一炷香就問劍。
那陳平安可是隨口胡謅的,而是竹皇身邊這位劍頂仙人維持當下境界的大致時限。
這家伙難道是正陽山肚子里的蛔蟲,為何什么都一清二楚?
故而竹皇內心深處真正忌憚的,不是什么劍仙,不是什么山主,而是這份處處綿里藏針的心思。
消暑湖內,被陳平安以術法掬水入湖后,水位輕淺,清澈見底。
陳平安終于開口說話,笑問道:“當年在小鎮束手束腳,情有可原,怎么在自家地盤,還這么娘們唧唧?怕打死我啊?”
因為袁真頁終究還是個練氣士,所以在昔年驪珠洞天之內,境界越高,壓制越多,處處被大道壓勝,連那每一次的呼吸吐納,都會牽扯到一座小洞天的氣運流轉,稍有不慎,袁真頁就會消磨道行極多,最終拖延破境一事。以袁真頁的地位身份,自然知曉黃庭國境內那條歲月悠悠的萬年老蛟,哪怕是在東南地界錢塘江風水洞潛心修道的那位龍屬水裔,都一樣有機會成為寶瓶洲首位玉璞境的山澤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