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算什么本事,愿意花錢才是,姜尚真比那個掌律長命,闊綽大氣多了,說那吃飽穿暖之外的爭名奪利,總是蠅頭蝸角,沒啥意思。所以在酒桌上,這位周首席隨手將三串鑰匙都丟給了目盲老道士,說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賈老哥師徒三人,幫忙暖屋添人氣的,我就不談錢不錢的了,白白傷了兄弟感情。
賈老神仙喝得紅光滿面,一臉的大義凜然,收下鑰匙,大手一揮,兄弟之間談錢就俗了。
目盲老道士當天就屁顛屁顛帶著倆徒弟搬了新家,屋子里邊那些價格不菲的物件擺設,估摸著大驪京城的將相公卿,也就這點家當了。
一襲雪白長袍的落魄山掌律,站在門口那邊。
陳靈均立即從板凳上放下腳,喊道:“長命姐姐!”
賈老神仙也立即放下手中酒碗,下意識抬起屁股,見靈均老弟并未起身,卻也沒有放下屁股,就那么不辭辛苦地屁股懸空,微微彎腰,至于那女子是否瞧得見這一幕,老神仙可不管,自個兒的這份晚福,從何而來?除了山主的慧眼獨具,從茫茫人海中獨獨相中了他這條風骨凜凜的老英雄,還有就是靠的這份與落魄山大道相契的以誠待人,我見高人先矮一頭,老神仙笑道:“掌律親臨寒舍,貴腳踏于賤地,真是柴門有慶,蓬蓽生輝,苦無醇酒待客,長命掌律若是不介意……”
長命瞇眼而笑,“介意。”
賈老神仙隨之言語轉折,“掌律快人快語,教人省心省力。”
長命說道:“攔路一事,你上點心。”
賈老神仙沉聲道:“責無旁貸!明兒貧道就親自出馬。”
之前是落魄山那邊沒點他的名,只是讓弟子趙登高忙活這事,賈老神仙這才忍住,不然只說待人接物的本事,賈晟自認在落魄山,名次最少可以排進前五,在落魄山月月領俸祿,要說光拿錢不干事,賈晟自然是沒有半點負擔的,可是那只神出鬼沒的大白鵝,還有如今這個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的掌律長命?實在是由不得他每天躺著享福啊。
隨著浩然天下山水邸報的解禁,還有那場正陽山的鏡花水月,造訪落魄山的各路人馬,蜂擁而至,從一洲山河的四面八方而來,
一來二去,整個龍州地界,大小客棧,都人滿為患。
當然來這邊看熱鬧的人更多,未必就是有所求,比如各路譜牒仙師,北岳披云山,本就是一處游覽勝地,如今多出一個橫空出世的落魄山,再加上龍州這邊的山水神靈,在一洲山水譜牒上的神位都不低,相信落魄山很快就要面對訪客多如過江之鯽的喧鬧景象。
仰慕劍仙的練氣士,混江湖的武夫,要與那些武學宗師跟學拳腳功夫,肯定會有不少山上仙子,都想要在落魄山門口那邊,開啟鏡花水月。在這其中,還有要與裴錢問拳的各國武學宗師。
當然誰都不為贏拳而來,只是切磋一二,請教而已。一洲山河,武夫多如牛毛,裴錢卻是武評四大宗師之一,與她問拳還想贏,失心瘋了?去問一問陪都戰場上給裴宗師幾拳打開花的妖族修士,它們答不答應?
因為之前渡船議事,陳平安說了最近二十年之內,落魄山都不會收取弟子。
所以就多出了件事,落魄山這邊需要有人負責攔路,與所有外鄉人告知此事,尤其是需要攔著他們擅自登山,將落魄山當作一處賞景的地方。
通往落魄山,就兩條路,除了槐黃縣城這邊的那條山路,還有從紅燭鎮、棋墩山一路延伸過來。暫時負責攔路事宜的,明處有云子,白玄,趙樹下,還有目盲老道賈晟的弟子趙登高。做這種事情,也算一場歷練。暗處有掌律長命和劍修崔嵬,以防意外。唯獨白玄,純屬上桿子湊熱鬧,反正裴錢最近剛好不在落魄山。
白玄如今跟騎龍巷那條左護法,混得比較熟了。經常蹲在地上,問你吃不吃?就是那個?
但凡是揚言要與裴錢問拳的英雄,白玄準備一個不落下,全部仔仔細細記錄在冊,姓名綽號,家鄉籍貫,武學境界……
陳靈均破天荒沒有摻和此事,暖樹和小米粒都很意外,陳靈均當然是故作高人狀,他娘的,魚龍混雜,天曉得里邊有無一拳打死他的高人。畢竟偌大一座江湖里邊,不可能次次遇到白忙、陳清流這樣宅心仁厚的好兄弟。外邊的江湖難混,光靠膽大不濟事,修行路上,不是脫韁的野馬,就是出圈的豬,一個比一個橫。
今天一大桌子吃飯,熱熱鬧鬧。
還是那個雷打不動的老規矩,如果陳平安不在山上,主位那條長凳就會空著,得留給山主。
朱斂,崔東山,米裕,陳暖樹,小米粒,陳靈均,張嘉貞。
還有喜歡來這邊蹭吃蹭喝的白玄。
韋文龍,不太露面,倒不是一位金丹客的修道神仙,無需實用五谷,也不是這位落魄山的財神爺如何性情孤僻,而是癡迷算賬一事,一本本賬簿簡直就是他的一個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