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望向裴錢,笑著點頭。
裴錢壯起膽子說道:“師父,這好像是……強者才能說清楚的道理。”
“比如恰恰是不占理的一方,卻地位更高,他反而一有人跟他講理,就半點不耐煩,立即粗脖子瞪眼睛,怎么辦?”
“比如山下門戶里邊的一家之主,山上的山主,宗主,掌律這些掌權者,他們要是不這么講理?好像師父的這個道理,就很難說清楚。”
“師父,我就是隨便說說的。”
裴錢越說越沒底氣,嗓音越來越低。
到最后,裴錢撓撓頭,赧顏道:“不該插話的。”
陳平安卻朝裴錢豎起大拇指,“是了。這就是癥結所在。”
然后陳平安又問道:“那么,裴錢,曹晴朗,你們覺得自己可以成為強者嗎?或者說希望自己成為強者嗎?又或者,你們認為自己現在是不是強者?強者弱者之別,是與我比,還是與暫時境界不高的小米粒,還是個孩子的白玄比?還是與誰比?”
裴錢眼睛一亮,使勁點頭,“懂了!”
曹晴朗站起身,與先生作揖,但是沒有任何言語。
裴錢又不好跟著起身抱拳,不像話,就白了一眼身邊的曹晴朗。
馬屁精!
落魄山就數這個家伙的溜須拍馬,最深藏不露了。
陳平安喃喃道:“天下人事,莫向外求。”
曹晴朗突然問道:“先生是在擔心落魄山和下宗,以后很多人的言行舉止,都太像先生?”
陳平安會心一笑,不愧是自己的得意弟子,點頭道:“是有這樣的擔心。”
當一個門派,開山祖師的個人烙印太過鮮明,就會自然而然,上行下效,這種事情,有利有弊。
但是陳平安還是希望,不管是如今的落魄山,還是以后的桐葉洲下宗,哪怕以后也會分出祖師堂嫡傳、內門子弟和暫不記名的外門修士,可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能夠不一樣,各有各的美好。
小陌坐在一旁,從頭到尾都只是豎耳聆聽,對自家公子佩服不已,有序,拆解,精細,重新歸一。
愈發覺得自己是個糙人,要與公子學的東西還很多啊。只是在公子這邊,估計是真要學無止境了。
陳平安起身說道:“你們兩個先回落魄山那邊等我。”
裴錢有些擔心。
她已經大致看出師父當下的處境了。
陳平安擺擺手,帶著小陌離開客棧。
之前南下游歷,陳平安打造了一只取材自豫章郡的木制食盒,現在準備出門在京城買些糕點,還有一壺酒,反正會總計開銷十四兩銀子。
然后就走一趟大驪皇宮。
敬酒不喝,就喝罰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