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楊花感到為難,那一炷香,其實就沒意義了。
雖說在陳平安看來,楊花已經貴為大瀆公侯了,卻一直無法從太后南簪的侍女陰影中走出,會有不小的后遺癥。
只是這種事,陳平安一個外人,多說無益,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果然喝過了茶水,陳平安就站起身。
楊花突然說道:“那一炷香,我無問題。”
陳平安頗為意外,不過仍是與她拱手致謝。
楊花難得有個笑臉,還禮道:“互惠互利的事,陳山主何必道謝。”
今天對方從登門起,除了期間見著自己,還坐那兒端著茶杯翹二郎腿,都算極有禮數了。
之后楊花主動與陳平安說起一事,原來之前需要她親自接待的那撥客人,來自南塘湖青梅觀,除了兩位青梅觀女修,還有南塘湖水君,這位水神,如今算是長春侯府的轄下官吏,她們剛剛出門沒多久,而同行之人,還有龍象劍宗的劍仙邵云巖,和那位化名“梅清客”的酡顏夫人。
在那關牒上邊,酡顏夫人用了“梅清客”和道號“癯仙”。
于是陳平安不得不笑問一句,“著急趕路,等下我出了官廳,直接御風離去,侯君不會介意吧?”
楊花不明就里,只說無妨。
官廳廊道中,一襲青衫與楊花抱拳作別,化作劍光瞬間遠去千百里。
楊花離開禮制司衙署后,幾個神女陸陸續續返回官廳屋子這邊,那位假裝侍女端茶一次、添茶又一次的禮制司女官,抬起胳膊,嬌笑不已,說剛見到年輕隱官那會兒,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頂頭上司的禮制司二把手,笑罵一聲花癡。
追上云海中的一條青梅觀私人渡船,一襲青衫,大袖飄搖,落在船頭。
邵云巖察覺到那份不同尋常的道氣漣漪,一步縮地移形,來到船頭甲板這邊,倍感意外,拱手笑道:“隱官大人怎么來了?”
陳平安笑道:“就是個巧合,你們前腳剛走,我后腳就進了侯府。”
青梅觀的觀主,是位中年婦人模樣的女修,只是滿頭霜雪,顯然是之前那場被迫搬遷祖師堂的舉動,傷了大道根本,這位觀主除了修行水法,還與一座南塘湖命理相契,觀內女修遷徙別地,只是一場搬家,對她而言,卻是大傷元氣,即便并未與妖族出手廝殺,便差點跌境。
婦人身邊站著觀內后輩周瓊林,山上鏡花水月一道的行家里手。還有一位滿身水氣的女子,淡金色眼眸。
如今南塘湖,湖水又滿,梅花重開,山水氣象一新。
陳平安抱拳笑道:“見過宋觀主,秦湖君,周仙子。”
一番客套過后,陳平安只說找邵劍仙敘舊,就不與青梅觀叨擾了。
看得出來,南塘湖三位,都萬分緊張。
人的名樹的影。
原本只是一個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就足夠震懾人心了。
所以聽說陳山主很快就會離開渡船,既滿懷遺憾,又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