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雙臂環胸,瞇起眼眸,神色凜冽,搖頭道:“我太平山只修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狗屁講究,我走江湖多年,見過太多人不如鬼的貨色了,
始終未能親手做掉那頭叛出太平山的背劍老猿,一直是黃庭的最大心結。
果然點頭道:“那就如此說定。師尊和鐵樹山那邊,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黃庭笑道:“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嘛。”
只是女子一雙秋水長眸中,藏著細細碎碎的傷感,如月色流淌在河流上。
果然好奇問道:“陳先生為何對你們太平山如此心生親近?”
黃庭說道:“陳平安說過兩個原因,一個是見過老天君后,才知道原來山上神仙也有俠氣,再一個……”
說到這里,黃庭好像也覺得有趣,笑了起來,“就是他從老天君眼中,覺得自己將來一定可以做出壯舉。”
桐葉洲那場桃葉之盟,大泉王朝和蒲山云草堂都是發起人之一。
老將軍姚鎮,今天讓孫子姚仙之去請來了三人,要商議一件事。
蒲山的山主葉蕓蕓,弟子薛懷,掌律檀溶,都來了。
大泉京城府尹姚仙之,就只能是負責端茶送水。
老人的書桌上,堆滿了堪輿圖,是陸陸續續從大泉京城欽天監、還有禮工兩部那邊找人翻檢出來的圖紙。
姚鎮說道:“有勞葉山主了。”
葉蕓蕓笑著點頭,施展山上的摹拓手段,將那些圖紙“煉化”為虛,一一銜接,最終就是一整幅桐葉洲中部形勢圖。
“我們如果真要學那寶瓶洲,打造出一條嶄新大瀆,蜃景城那邊,設計出了三條大瀆雛形路線,各有利弊,僅供參考。”
姚鎮從姚仙之手中接過一根綠竹杖,在地圖上劃出三條路線,葉蕓蕓便以術法幫忙留住三條“大瀆”的河床路線。
檀溶看著地圖上那三條路線,河段重疊處頗多,問道:“此事工程浩大,都不是什么神仙錢的事情了,之前桃葉之盟,提出開鑿大瀆一事,就是個拉攏人心的噱頭。真能成?一旦正式開工,就真是拉弓沒有回頭箭了,比那打造一座仙家渡口更是個無底洞,稍不留心,別說我們蒲山會元氣大傷,財庫耗竭,老將軍的大泉王朝,恐怕都要保不住前十強國的名號吧?”
葉蕓蕓笑道:“所以必須拉上一個更加財大氣粗的冤大頭嘛。”
姚仙之神色尷尬,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陳先生。
“倒也不能這么說,如果只是劫富濟貧,我就不開這個口了。”
姚鎮笑著搖頭道:“如今我們桐葉洲,滿目瘡痍,一洲民生凋敝至極,有這么個工程在,是可以養活沿途很多老百姓的,蜃景城那邊有過一個粗略的估算,至少八百余萬百姓可以憑此謀生,甚至掙著錢,當然前提是我們運作得當了,才能夠避免既勞民又傷財,又能變成一樁既能解決燃眉之急、又可算是功在千秋的好事。”
薛懷憂心忡忡道:“大驪宋氏當年是舉一國之力,或者說就是舉半洲之力,才建成了那條橫貫寶瓶洲的大瀆。第一,住持事務的,是大驪國師崔瀺,第二,當時大戰在即,寶瓶洲一洲本就人心凝聚,大驪鐵騎更是足可彈壓一切異議。第三,大驪立碑于一洲山巔,只敢出錢出力,沒有任何勢力敢拖后腿,偷偷下絆子。反觀我們桐葉洲,忙著各自復國和恢復民生,只說光是重建京城一事,好些皇帝君主就已經焦頭爛額,四處借債,加上我們一洲中部沿途的山水神靈,十不存一,搬山徙水、開鑿河床一事,光憑山上練氣士,就要難上加難,天時地利人和,好像都不太夠,不容樂觀啊……”
門口那邊,一位神出鬼沒的白衣少年,斜靠屋門,微笑道:“只要我家先生肯點頭,愿意攬下這檔子事,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只說搬山、徙水兩事,先生那邊,都會有合適的人選。”
老將軍笑問道:“崔宗主,問題在于,你先生愿意點頭嗎?”
崔東山笑瞇瞇道:“假設,假設我家先生愿意點頭,你們愿意砸鍋賣鐵、傾力相助嗎?你們敢當那吃力不討好的惡人、能當那好心卻討罵的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