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有了那個名叫楊花的心腹大將,被強行擔任鐵符江江神一事,其實那名宮女雖然確實天賦異稟,可是正常情況下,絕對不至于如此倉促上位,以大驪皇帝的勤儉精明,一定會更好地利用她的潛力。
這位娘娘仍是硬著頭皮,費盡心機,讓宋集薪成為了白玉京的主人,獲得十二柄飛劍的認可,一樓一樓走上去。
看似是母親對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做出補償。事實上,沒有這么簡單,宋和,才是她真正視為己出的心頭肉,是寄予極大厚望的。畢竟一個朝夕相處,一點一點親眼看著長大,方方面面都讓她順心順意,一個遠在驪珠洞天,在滿是雞糞狗屎的市井陋巷里摸爬滾打,皇帝陛下的那本密檔,她在最早的時候,試圖偷看過一次,但是被嚴懲,估計就是從那個時候,對那個長子,由痛心轉為死心,加上大驪宗人府上的宋睦,清清楚楚寫著早夭,名字被朱筆勾去,觸目驚心。
至于她的內心深處,是否有煎熬、痛苦,女人心海底針,崔瀺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以及她為何以及如何,將長子宋睦作為弟弟宋和的墊腳石,那些不為人知的血腥細節和心路歷程,崔瀺不感興趣。
宮裝婦人笑道:“我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可是你崔瀺知道呢?”
崔瀺一手負后,一手輕拍箭垛墻面,緩緩道:“知道啊,我打開京城大陣,開門迎敵,雖然初衷是好的,能夠讓那位阿良見識到我們大驪的誠意和退讓,可我卻還是陷入了一個兩難境地。”
婦人用可憐眼神望著這位國師,幸災樂禍道:“皇帝陛下的性命,也是一個扶龍之人,能夠擅自放到賭桌上去的?”
崔瀺點頭道:“確實如此。”
婦人“好心好意”道:“堂堂大驪國師,曾經的文圣首徒,這個時候,如果悔恨得淚水漣漣,說不定咱們陛下會對你網開一面呢。”
崔瀺笑道:“我是跌倒過很多次的可憐人,吃得住痛,也耐得住寂寞。娘娘你不一樣,出身鐘鳴鼎食之家,自幼就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怕是有點難了。”
婦人臉色陰沉,終于撕破臉皮,直截了當問道:“咱倆這是要散伙了?”
崔瀺坦然道:“小人之交甘若醴,以利相交,利盡則散,有何奇怪?怎么,娘娘該不會以為咱們是那風清月朗的君子之交吧?”
婦人咬牙切齒道:“好好好,算你狠,那你得祈求皇帝陛下一棍子打死我,要不然……”
崔瀺擺手道:“莫要拿話嚇我,我崔瀺什么性格,娘娘清楚得很,山高水長,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定,只要娘娘能夠熬過這一關,崔瀺自然愿意與你結盟。若是熬不過,娘娘且放心,我也不會落井下石。陛下的心思,我還算略懂一二,我絕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宮裝婦人難得說了句真心話,“崔瀺,你這個人很可怕。”
崔瀺笑著不說話。
只是沒來由想起那個熟悉的身影。
曾經在那個老頭子門下求學,還是少年的崔瀺,就經常見到那個仗劍游俠兒來老頭子身邊,一個說圣賢道理,一個說江湖趣事,兩個人純粹是雞同鴨講。很多年之后,崔瀺一意孤行,不認那個授業恩師,叛出師門,之后更是做出欺師滅祖、師兄弟手足相殘的一系列事情,崔瀺從不后悔,一切只為大道!
但是失去了那個人的友誼,讓崔瀺如此心情冷漠的人,也覺得遺憾,遺憾到有些后悔。
可如果再給崔瀺一個重頭選擇的機會,一樣是如此,不會有任何改變。
大道之上,走出第一步之后,往往就再無半步退路了。
此時城頭,崔瀺的話語尚未落地,一只金羽鷹隼就破空而至。
它驟然停在箭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