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沒開始講道理,就先為自己做鋪墊伏筆找退路了,“我可能說得比較亂,小師叔你如果覺得不對,聽聽就好啊,不許笑話我。”
陳平安搖頭道:“我在船上能跟那么大歲數的老人講道理,為什么你就不可以?你只管說,小師叔用心聽著呢。”
李槐撇撇嘴,拎著那只彩繪木偶胡亂揮動,像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說說說,說話吵架從來不疼,打架才疼。”
小姑娘先講了三個說法,有點類似夫子講學的開明宗義,提綱挈領,“我要講仁義道德,鄉俗規矩,王朝律法。”
李槐立即有些頭疼了,把心思放在那個精美絕倫的彩繪木偶上,想著哪天它能活過來跟自己聊天解悶就好了。
林守一笑了笑,單手托著腮幫,望向站在溪邊的李寶瓶。
唯獨陳平安豎起耳朵,用心聽講。
小時候經常去學塾那邊的墻腳根,偷聽齊先生說書,讓人草鞋少年始終有些懷念。
“分別對應君子賢人,市井百姓,違禁壞人。”
“君子賢人,讀書多了之后,懂了更多道理,但是要切記一點,就像我大哥所說的,道德一物,太高太虛了,終究是不能律人的,只能律己!又故而立身需正,身正則名正,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
“除此之外,一旦獨善其身了,若想兼濟天下,教化百姓,大可以將自己的道德學問,像我們先生這樣在學塾收弟子、傳道授業。”
“一般的市井百姓,只需遵守鄉俗規矩即可。”
“而王朝律法,專門針對違反亂紀,就是用來約束壞人的一條準繩,而且是最低的那根繩子,也是我們儒家禮儀里最低的‘規矩’。”
陳平安雖然用心聽,可覺得話都聽得懂,可言語中的道理,始終沒有成為自己的道理。
難怪阿良說要多讀書啊。
林守一不知何時已經正襟危坐的,皺眉道:“那是法家。”
李寶瓶面對三人,斬釘截鐵道:“法必從儒來!”
林守一愕然。
李寶瓶看到心不在焉的李槐,氣不打一處來,輕喝道:“李槐!”
李槐仿佛回到了鄉塾蒙學的歲月,被齊先生在課堂上一次次溫聲點名,本能答道:“到!”
結果發現齊先生已經換成了經常揍自己的李寶瓶后,李槐悻悻然,覺得挺丟人現眼的,便繼續低頭擺弄木偶。
李寶瓶不理睬李槐,繼續說道:“各有各的規矩,相安無事,世道清明,天下太平!君王垂拱而治!從而圣人死大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