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晉邊境線往北,不但山脈綿延,還有一座號稱八百里水面的巨湖,其中有座大島,樹立有一座不被朝廷認可的淫祠,規模很大,香火鼎盛,一條湖中大妖自立為水神,北晉鄰國朝廷束手無策,只能聽之任之,兩百年來,那座水神府與金璜府邸一直相互仇視,沖突不斷,只是誰都沒有實力離開自家地盤,絞殺對方。
這是一場名副其實水火不容的山水之爭。
勝者,必然打爛對方金身,毀去神廟,斷絕香火。敗者,就此沉淪,只要金身破碎銷毀,意味著連來世都成奢望。
兩場大戰,金璜府邸大殿內的虛與委蛇,和山坳外的狹路相逢,幾乎同時揭開序幕。
大殿內有金璜府君親自坐鎮,立即就有人見風使舵,磕頭求饒,廝殺得零零落落,局勢一邊倒。
山坳那邊,一位披掛金甲、內穿墨綠長袍的男子,帶著麾下數百湖中精怪,與山神府這方廝殺得驚天動地。
那名懸佩銹劍的白骨骷髏,生前是一位七境武夫,死后魂魄凝聚不散,雖然不復巔峰戰力,可依舊殺氣騰騰,在水妖大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水神站在一駕水中龍馬拖拽的大車之上,手持一桿鐵槍,篆文古樸,是一件遺留湖底的仙家法寶。
它數百年來橫行無忌,豪取強奪,所以雖然塑造金身比金璜府君要晚上百年光陰,更不被朝廷視為正統,但是境界修為猶勝府君,這次更是借著山神府君娶親之際,籠絡了一大批山野精怪,重金賄賂,整體實力已經穩穩壓過對方一頭,這才敢離開大湖,率軍上岸,勢必要將那座金璜府邸一網打盡。
此次山神和水神的大道之爭,就看道行誰更高、謀劃誰更遠了。
陳平安一大早就喊醒了裴錢,兩人粗略吃過干糧,就開始趕路,有意繞開了金璜府邸的那個方向。
陳平安一個箭步,飛快掠上一棵大樹枝頭,登高望遠,臉色凝重。
一場山神娶親的盛宴,為何殺得如火如荼?
十數里外的一處戰場,有金甲男子施展術法,大水漫地,他站在一條巨大的青魚背脊上,手持鐵槍。
白骨劍客已經失去一條胳膊,哪怕他竭力廝殺,還秘密籠絡了一撥練氣士,可對上這頭能夠呼風喚雨的大水妖,它與眾多府君扈從,仍是落了下風,只不過金璜府邸占了地利,所以雙方皆是傷亡慘重。
一位金袍男子離開大局已定的府邸正殿,走出門后,大步向前,身形暴漲,兩丈,三丈,五丈,等到他來到山坳口外,已是十丈高的璀璨金身,縱身而躍,一下子就跨過了廝殺慘烈的戰場,一拳砸在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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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魚精怪的頭顱之上。
陳平安不再繼續觀戰,飄落回地面,沉聲道:“走了。”
裴錢試探性道:“我好像聽到了打雷聲呢,耳邊一直轟隆隆的。”
陳平安想了想,拿出一張早就畫符成功的寶塔鎮妖符,雙指捻住,輕輕往裴錢腦袋上一拍,稍稍靠右邊,不會遮住她的視線,提醒道:“只管趕路,它不會掉下來的,但是也別去撕它。有了它在,尋常妖魅鬼怪,見到你也會自行退避。”
只是在此事,戰場那邊傳來雷聲崩裂的巨大嘶吼聲。
她嚇得打了個激靈,哭喪著臉,有些腿軟走不動路,顫聲道:“我怕,腳不聽話了,走不了。”
對于那些她總覺得會吃人肉的山野鬼怪,她是真怕,當下不是做樣子給陳平安看。
陳平安有些無奈,又拿出一張陽氣挑燈符,讓裴錢拿在手里,“這兩張符箓,都是神仙之物,肯定能夠庇護你。”
裴錢瞥了眼在眼前晃蕩的寶塔鎮妖符,又看了眼手上那張陽氣挑燈符,抽泣道:“不然再給我一張吧,我兩只手都可以拿著的。”
陳平安只得再給她一張挑燈符,裴錢一手一張,走了兩步,晃晃蕩蕩,還是沒啥力氣,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