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簡上刻下美好的文字,是如此,親手做個不甚值錢、唯有心意的筆筒,也是如此。
一夜無事。
陳平安熬夜刻了大半筆筒。
睡了兩個時辰就起床,繼續走拳樁的同時又虛握練劍。
即將入冬了。
不知道有沒有那份運氣,到了蜃景城外那座渡口,就遇上今年第一場大雪。
大雪之中的蜃景城,據說宛如仙境。
吃早飯的時候,陳平安得知姚家隊伍要在騎鶴城修整兩天,也未上心。
姚仙之跑來找陳平安,說大伙兒約好了,一起去游覽那座仙人騎鶴飛升的小山,而且刺史府邸那邊早早通知驛館,無論姚老將軍去不去那邊,小山附近今天都會戒嚴,不許任何人登山。
碰頭后,陳平安發現人還不少,同輩的三姚,身穿青衫的道士邵淵然,竟然還有極少拋頭露面的隋右邊。
魏羨和盧白象選擇留在驛館,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老將軍此次沒有露面,有些不同尋常。
今天出門,陳平安已經換上了那件品秩提高一籌的法袍金醴,所以是以白衣現身,若是有心人,就會發現發髻上還別著一枚白玉簪子。
寶瓶洲最北端的大驪王朝,青壯男子本就身材高大,要比南方老龍城那邊高出最少半個腦袋。而且十五六歲的男子,成家娶妻,在寶瓶洲市井鄉野,是常有的事。唯有豪閥世族和書香門第,才會講究二十及冠。
陳平安在練拳之后,個子一直在往上竄,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年輕人相貌了。
屁股后頭跟著那個黝黑精瘦的裴錢。
只要是在陳平安身邊,她就沒那么害怕朱斂。
一行人去往城中央那座小山,經過州城武廟門外,看到了一個怪人,發生了一件怪事。
那是一個身上帶著血污的高壯少年,闖入了武廟,結果很快被武廟廟祝帶人架著丟出了大門。
州城的文武兩廟,可不是閑雜人等可以鬧事的地方。
那少年被丟出門外后,朝著武廟使勁磕頭,砰砰作響,懇求武廟。
廟祝是一位瘦高老者,站在臺階頂上,對少年厲色道:“武廟圣人手持之刀,豈可被凡夫俗子染指?!我念你年少無知,闖廟一事,不與你計較,速速離去,莫要癡心妄想!”
原來是一位闖入武廟,想要與圣人借刀的少年郎。
少年磕頭磕得額頭紅腫,已經有了血絲,他抬起頭,滿臉絕望的淚水,沙啞道:“師父為了本郡百姓,一心殺妖除害,如今被困山林迷障之中,命在旦夕!師父將我送出山霧瘴氣后,說只有跟武廟老爺借了那把長刀,才有機會斬殺那頭禍害一方的兇狠大妖!廟祝老爺,我求你了,這是積德行善之事,武圣老爺不會生氣的……”
威嚴老者冷笑道:“武圣爺生不生氣,你說了算?!私自動用一位武廟圣人的兵器,按照大泉律法,你知道是什么罪刑嗎?!地方官員,縣令就地免職!太守降一品,刺史罰俸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