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笑了笑,“那個臭牛鼻子老道士,我肯定會極其小心的,說實話,就算是我在十二境仙人巔峰之時,都不敢主動招惹他,老秀才與他倒是有些不一般的交情。”
崔東山沉默片刻,站起身,來回踱步,雙手掌心摩挲,好似在教陳平安“下棋”,又好像在為自己當年那一文脈復盤,輕聲道:“先生切記,弟子也好,門生也罷,一座山頭,得雜,不能只有一種人,尤其不能所有人都像是先生。”
“不能人人都如先生這般與人為善,守著君子之道。不能人人只做道德文章大學問。不能人人只會不動腦子,喊打喊殺。”
“必須有我這樣的,做得違心事,會鉆規矩的漏洞,看得清大勢,懂得順勢而為,當得好那種惹人厭的惡人,襯托得出先生的好,就可以讓先生的形象,始終山高水長,風光霽月。”
“必須有人愿意只認定先生一人,先生之生死,就是她之生死,甚至前者更有分量。”
“有繼承先生學問衣缽的,是那文運大道上的真正同道中人,有這樣撐場面的好苗子。”
“也要有震懾邪魔外道、屑小之徒、尤其是偽君子的瘋子,例如朱斂。”
“要有家底,比如落魄山竹樓里頭那位……好吧,先生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就是我爺爺。”
“有逗樂的活寶,展露天真稚趣的。免得一座山頭,過于死氣沉沉的,比如我當年幫先生在黃庭國收服的那兩條水蛇火蟒。”
“總之,與人講道理時,有人可以站出來,幫助先生以理服人。”
“與人切磋大道高低之時,有人可以挺身而出,幫助先生以德服人。”
“若是有人我們喜歡講理之時出拳頭拼修為、我們被迫出手、拳頭更大時又裝可憐,那就得有人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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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先生先打得他們服氣,到最后先生責罵幾句,最多對鼻青臉腫的對手補償一二,給顆棗子吃,旁人就挑不出我們山頭的家風、門風、文風問題。”
崔東山站定,笑道:“隨口說說,若是先生肯揀選一二,學生就心滿意足。”
陳平安正襟危坐,說道:“受教了。”
崔東山看著陳平安那雙明亮眼眸,作揖致禮之時,笑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裴錢在一旁聽得腦殼疼。
崔東山的話語一下子拐出十萬八千里,笑道:“青鸞國京城有兩樣東西,先生有機會的話,必須嘗上一嘗,一樣是佛跳墻,一樣是街邊那些深巷老鋪的鹵煮,一貴一賤,皆是人間美食。”
陳平安笑道:“好的。”
崔東山小心翼翼道:“先生,我想與裴錢說些同門之誼的悄悄話,可以不可以?可能聊完之后,就會帶著魏羨離開,先生無需相送,之后就只有石柔和朱斂擔任扈從了。”
陳平安點點頭,轉頭看了眼裴錢,她猛然站起身,“誰怕誰!”
崔東山笑著走出屋子,裴錢緊隨其后,跨過門檻的時候轉頭對陳平安笑了笑,揚了揚拳頭給自己壯膽打氣。
只是一走在廊道里邊,看不見陳平安了,裴錢就立即拿出那張寶塔鎮妖符貼在額頭,這才跟在那個家伙身后。
到了崔東山屋子,立即很狗腿地幫崔東山關上門,滿臉諂媚笑意地坐在桌旁,伸手去抓一顆香梨,“你是我師兄唉,我幫你擦擦,可以解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