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白眼道:“你可拉倒吧,還師兄,我喊你大師姐好不好?”
裴錢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師出同門,我們還是要講一講先來后到的。”
崔東山嗤笑道:“瞧你那點出息。”
裴錢使勁點頭,小雞啄米道:“對對對,我如今年紀太小,出息是不大的。”
崔東山站起身,拿出那幅光陰流水走馬圖,卻沒有立即攤開,問道:“你覺得你師父小時候是怎么個光景?”
裴錢愣了愣,“聽師父跟我說過,也聽他跟別人閑聊過些,好像小時候挺窮的,是在那個什么驪珠洞天的泥瓶巷長大的。”
崔東山緩緩打開畫卷,招手道:“那就來瞅瞅。”
這幅畫卷上,先是小鎮外邊的那條河水,以及那座最后被拆掉的廊橋。
崔東山緩緩道:“世間修行之人,欺山不欺水。因為諸子百家的圣賢們,對于水之喜好,其實是要遠遠多于山的。上善若水。智者樂水。佛觀缽水。至于這里邊的遙遠真相,以后你會知道的。”
此后就是陳平安的那段兒時歲月。
神仙墳放紙鳶,有個遠遠獨自蹲著的黝黑孩子,羨慕看著那些奔跑的同齡人,那些高高飄在天上的紙鳶。
去楊家藥鋪買藥,回去煮藥,踩在小板凳上做飯燒菜。偷偷跑去神仙墳對著破敗神像祈福。
再后來,大太陽底下,背著個差不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籮筐,去上山采藥,結果肩膀火辣辣疼,摘了籮筐,走在山腳就嚎啕大哭。
餓得一次次在泥瓶巷來回走,最后是一位婦人開了門。
光陰流水潺潺而流,一幅幅畫面緩緩變換。
從孩子變成少年。
最后畫面定格在那天的小鎮東門口,陳平安站在門內,等著跑腿送信掙銅錢。
裴錢目不轉睛,神色變幻不定,看了足足大半個時辰。
期間看得入神,也會有些自言自語,“這個宋集薪和稚圭都該死。我剛好有一刀一劍,以后一刀砍掉腦袋,一劍戳穿心口!”
“難怪師父會編草鞋做書箱,什么都會。”
“哈哈,師父也會眼饞糖葫蘆唉,咦?師父怎么跑了,那個賣糖葫蘆的漢子,不是都要送師父一串了嗎?想不明白。”
“龍窯這個娘娘腔男人,跟那個叫石柔的老頭子有點像。”
“墳頭這棵樹,就是師父跟小白聊天時說過的楷樹吧?”
“這個姚老頭怎么總喜歡罵師父呢,他眼瞎啊。”
“門外邊這位姐姐,該不會就是師父喜歡的姑娘吧?比隋右邊沒好看多少呀,好像還不如傳授我劍術刀法的女冠黃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