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風連忙為裴錢說話,裴錢這才好受些,覺得這個當了個縣太爺的讀書人,挺上道。
之后當然是挽留陳平安一同返回獅子園,只是當陳平安說要去京城,看能否趕上佛道之辯的尾巴,柳清風就不好意思再勸。
陳平安先幫著柳清風修好牛車,然后雙方道別,各自繼續趕路。
岔入官道后,朱斂笑道:“覺得獅子園這個老侍郎長子柳清風,比弟弟柳清山更像一塊當官的材料。”
陳平安不置可否。
柳清山書生氣更重,才氣更大,滿腹韜略,為人更是正人君子,兄長柳清風就似乎沒那么鋒芒畢露,幾無棱角。
但是陳平安覺得兄弟二人,都是這個世道需要的讀書人,僅此而已,至于未來成就誰高誰低,歸根結底,還不都是獅子園一家人?
陳平安問道:“裴錢,知道柳縣令最讓人欽佩的地方在哪里嗎?”
裴錢脫口而出道:“當了官,脾氣還好,沒啥架子?”
陳平安搖頭道:“是發乎本心,不惜讓自己身陷險境,也要給你讓道。”
裴錢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師父,我先記下來,就像前兩天在獅子園曬書曬竹簡那樣,大太陽的時候,時不時就將這些事情,翻個個兒。”
陳平安嗯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不再多說什么。
朱斂笑道:“少爺,以后老奴有機會幫你喂喂拳?”
陳平安毫不猶豫道:“可以啊。”
朱斂然后轉頭望向裴錢,“瞧見沒,這就是發乎本心,需知世間純粹武夫之間的喂拳養拳,蜻蜓點水,輕打輕放,毫無裨益,想要有效果,老奴就得拿出真本事,拿出了真本事,拳頭就會有殺氣,身上就會有殺意,那么萬一老奴其實早有預謀,心中殺機,就會隱藏得很好,但是少爺仍然信得過老奴,這就叫發乎本心……”
裴錢依舊似懂非懂,用心想了想,“老廚子,你在獅子園每天翻完書,就要自言自語,說兜里沒錢心里發慌,到了京城萬一錯過了那些美好書籍,還說青鸞國那啥春宮圖,是寶瓶洲一絕,入寶山而空手返,豈不心痛……你跟我老實說,是不是想要騙我師父的銀子去買書和春宮圖?”
朱斂一臉羞赧,搓手不言語。
陳平安當機立斷道:“喂拳可以,銀子沒有!”
朱斂急眼了,“少爺,咱們這趟獅子園,是掙著了錢的啊。老奴這次雖未如何出手,可日月昭昭,忠心可鑒啊!”
陳平安對裴錢道:“你來說。”
裴錢扯開嗓子朗聲道:“么得銀子!進了我師父兜里的銀子,就不是銀子啦!”
石柔走在最后邊,心中哀嘆不已。
瞧瞧,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仨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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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風一路上給書童埋怨得不行,柳清風也不還嘴,更不會拿身份壓他,兩人渾身濕漉漉的,乘坐牛車到了獅子園附近,書童過了石崖和老樹,瞧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獅子園輪廓,立即沒了半點怨氣,少年從小就是這邊長大的,對青梅竹馬的趙芽,那是相當喜歡的……
清字輩,老侍郎柳敬亭五名子女,從大到小,剛好是“風雅山青郁”。
換上了一身潔凈衣衫,柳清風直奔弟弟書齋,書童說老爺已經在那邊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