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言語不多,吃飯一如既往的細嚼慢咽,更多是給三個孩子夾菜。
李槐突然問道:“陳平安,你咋換了身行頭,草鞋也不穿了,小心由奢入儉難……”
不等李槐說完,就開始彎腰哀嚎。
李寶瓶和裴錢桌底下,一人賞了李槐一腳。
陳平安笑道:“其實有想過,來書院的時候換上以前的衣服草鞋,只是怕給你們丟臉。如今這一身,是因為行走江湖,要很小心,加上穿著能夠幫助修行,所以身上這件法袍金醴穿久了就習慣了,不過以前那身,也不會覺得就不舒服了。”
李槐呲牙咧嘴道:“我當時在學塾外邊,差點都認不出你了,陳平安你個子高了好多,也沒以前那么烏漆嘛黑的,我都不習慣了。”
陳平安打趣道:“李槐你倒是沒變,一看書就犯困?”
李槐哀嘆一聲,“陳平安,你是不知道,我如今讀書有多辛苦,比我們那會兒趕路還要累人,尤其是在夫子們講課的時候,憋著尿,能憋個半死。”
李寶瓶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李槐注意言辭。
李槐懊惱道:“煩,比夫子們規矩還多。”
差不多都已經吃完,桌上也沒剩下什么飯菜。
陳平安說道:“等會兒我還要去趟茅山主那邊,有些事情要聊,之后去找林守一和于祿謝謝,你們就自己逛吧,記得不要違反書院夜禁。”
李槐問道:“陳平安,你要在書院待幾年啊?”
李寶瓶破天荒笑了笑。
裴錢苦著臉,戰戰兢兢。
陳平安氣笑道:“不會待太久,但也不是幾天就走。”
李槐哦了一聲,在李寶瓶和裴錢收拾碗筷的時候,問道:“陳平安,你干嘛不留在書院讀書呢,以后我們一起返回龍泉郡多好。怎么,在外邊逛久了,是不是心野了,你就算不把李寶瓶當回事,可書院有我李槐啊,咱們可是患難之交的好兄弟好哥們,說不定以后我還要喊你姐夫,你就忍心把我這個小舅子晾在書院?你可是知道的,當年阿良哭著喊著要當我的姐夫,我都沒答應!”
陳平安無奈道:“這種話,你可別在林守一和董水井面前講。”
李槐重重嘆了口氣,“這兩家伙,一個不曉得有話直說的悶葫蘆,一個榆木疙瘩不開竅,我看懸,我姐不太可能喜歡他們的。我娘呢,是喜歡林守一多些,我爹喜歡董水井多些,但是我家是啥子情況,我李槐說話最管用啊,就連我姐都聽我的,陳平安,咱們打個商量唄,你只要在書院陪我一年,好吧,半年就成,你就是我姐夫了!都不用屁的聘禮!”
陳平安笑罵道:“滾蛋!”
李槐一拍桌子,“陳平安,好好跟小舅子說話!勿謂言之不預也!”
李寶瓶一巴掌拍得李槐縮頭縮腦,驟然間氣焰頓消。
李槐趁著李寶瓶和裴錢將那些碗筷端去客舍外的灶房那邊,來到陳平安身邊,趴在桌上,悄悄道:“陳平安,我姐如今長得可水靈啦,真不騙你。”
陳平安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真不用你牽線搭橋當媒人,我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
李槐神色黯然。
陳平安輕聲道:“不當你的姐夫,又不是不當朋友了。”
李槐有氣無力道:“可我怕啊,這次一走就是三年,下次呢,一走會不會又是三年五年?哪有你這么當朋友的,我在書院給人欺負的時候,你都不在。”
陳平安無言以對。
如果按照心中的那個打算,還真不一定三五年就能重逢。
他準備去過了龍泉郡和書簡湖,以及彩衣國梳水國后,就去北方,比位于寶瓶洲最北端的大驪王朝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