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瓶也看這些,只是更喜歡看那些可能連名字都沒有的人物,瞎琢磨,為何此人會在書上此地、說此話行此事。
朱斂有天拿出一摞自己寫的文稿,是寫書中一位位俠女紛紛落難、慘遭江湖名宿和無名小輩欺辱的橋段,于祿偷偷看過之后,驚為天人。
朱斂覺得于祿不愧是自己的知己,極為投緣。
崔東山書房那邊,堆滿了仙氣縹緲的古畫,一幅幅畫卷上有鳥語花香,有空山新雨,還有老叟寒江垂釣圖。
結果當晚就給李槐和裴錢“畫蛇添足”,在這些傳世名畫上邊,擅自勾勾畫畫,大煞風景。
比如在裴錢為鳥雀畫上鳥籠,歪歪扭扭,靈感來自青鸞國那位柳氏小姐的那只鸞籠。
李槐在孤舟蓑笠翁的船邊,畫了條比小舟還要巨大的怪魚。
崔東山見到之后,也不生氣。
崔東山某天拿出一幅怪癖的宮廷畫作,骷髏鬼怪消暑圖,怡然自得,說是要給裴錢長長見識。
裴錢看得仔細,結果一具骷髏剎那之間變大,幾乎要沖破畫卷,嚇得裴錢差點魂魄飛散,甚至只敢呆呆坐在原地,無聲哭泣。
一直到見著了陳平安也只是抿起嘴巴。
結果崔東山就被陳平安追著打,連拳帶腳,破口大罵,臟話連篇,連龍泉郡家鄉方言都從嘴里蹦出來了。抓起一掃帚,砸在崔東山后腦勺上,崔東山飛撲出去,倒地裝死,才算勉強逃過一劫。
崔東山偶爾也會說些正經事。
這天一堆人不知怎么就聊起了人之壽命一事,崔東山笑道:“應該知道蛇蛻皮吧?先生生長在鄉野之地,應該看到過不少。”
陳平安點點頭,李寶瓶裴錢和李槐也點頭。
崔東山笑瞇瞇道:“若說人之魂魄為本,其余肌膚、骨肉為衣,那么你們猜猜看,一個凡夫俗子活到六十歲,他這輩子要更換多少件‘人皮衣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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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讓她毛骨悚然。
崔東山笑瞇瞇伸出一根手指。
裴錢瞪大眼睛,“十件?”
李寶瓶皺眉道:“一百?”
李槐純粹是為了拆臺,他就喜歡跟李寶瓶和裴錢抬杠,大大咧咧道:“一千!”
崔東山點頭道:“人這輩子,在不知不覺間,要更換一千件人皮衣裳。”
崔東山繼續道:“再加上那些冥冥之中無比契合天地的氣府竅穴,所以世間有靈眾生,成為精魅之后,都愿意化作人形。”
“你們家鄉龍窯的御制瓷器,明明那么脆弱,不堪一擊,最怕磕碰,為何皇帝陛下還要命人燒造?不直接要那山上的泥巴,或是‘體魄’更結實些的陶罐?”
李槐笑呵呵道:“好看唄,值錢啊。崔東山你咋會問這種沒腦子的問題?”
崔東山罵道:“對對對,就你有腦子,長得就虎頭虎腦,虎了吧唧的。”
李槐做了個鬼臉,嬉皮笑臉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陳平安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