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位當年一行人,借宿于黃庭國戶部老侍郎隱于山林的私人宅邸,程老侍郎,著有一部享譽寶瓶洲北方文壇的《鐵劍輕彈集》,是黃庭國的大儒。
那位陳平安事后得知,老侍郎其實在黃庭國歷史上以不同身份、不同相貌游歷世間,當時老侍郎盛情款待過偶然路過的陳平安一行人。
幽雅宅院附近有大崖,是形勝之地,游人絡繹,風景奇絕。
后來崔東山泄露天機,老侍郎是一條蟄伏極久的古蜀國遺留蛟種,當初經由他這位學生親自引薦,已經被大驪朝廷招徠為披云山林鹿書院的副山長,而老蛟的長女,便是黃庭國第一大山上門派紫陽府的開山鼻祖,幼子則是寒食江水神。其中老蛟的長女,便是一位金丹雌蛟,受限于自身資質,試圖以旁門道法的修行之法,最終破開金丹瓶頸,躋身元嬰,只可惜還是差了點意思,百年之內,休想更進一步。
蛟龍之屬,修行路上,得天獨厚,只是結丹后,便開始難如登天。
驪珠洞天當年最大的五樁機緣,大隋皇子高煊的那尾金色鯉魚,那條死活不愿意留在陳平安祖宅的四腳蛇,化作手鐲盤踞在阮秀手腕上的火龍,趙繇那暫時休眠的木雕螭龍鎮紙,再加上陳平安當年親自釣出、卻贈送給顧璨的泥鰍,它們之所以令人垂涎,就在于它們會毫無阻滯地躋身元嬰,誰能豢養其中之一,就等于必須可以擁有一位戰力相當于玉璞境修士的扈從。
在本土上五境修士屈指可數的寶瓶洲,哪個修士不眼紅?
而且這五條距離真龍血統很近的蛟龍之屬,一旦認主,相互間神魂牽連,它們就能夠不斷反哺主人的肉身,無形中,相當于最終給予主人一副相當于金身境純粹武夫的渾厚體魄。
當陳平安剛要帶頭走入一座客棧的時候,與朱斂一起轉頭望向大街。
一位面容冷漠的高挑女子姍姍而來,走到了陳平安他們身前,露出微笑,以字正腔圓的大驪官話說道:“陳公子,我父親與你們大驪北岳正神魏檗是好友,如今擔任林鹿書院副山長,而且當年曾經招待過陳公子,離開黃庭國之前,父親交待過我,若是以后陳公子路過此地,我必須盡一盡地主之誼,不可怠慢。前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從披云山寄來的家書,故而在附近一帶等候已久,若是這些窺探,冒犯了陳公子,還希望見諒。在這里,我誠心懇請陳公子去我那紫陽府做客幾日。”
陳平安問道:“因為著急趕路,如果我今天婉拒了前輩,會不會給前輩帶來麻煩?”
正是老蛟長女、以及紫陽府開山老祖的高挑女子笑道:“自然不會,不過我是真希望陳公子能夠在紫陽府逗留一兩天,那邊風景還不錯,一些個山頭特產,還算拿得出手,若是陳公子不答應,我不會被父親和山岳正神責罵,可若是陳公子愿意給這個面子,我肯定能夠被賞罰分明的父親,與魏正神記住這點小小的功勞。”
陳平安稍作猶豫,點頭笑道:“好吧,那我們就叨擾前輩一兩天?”
上古蜀國蛟龍之屬遺種的高挑女子,取出一只小如女子手指的核雕小舟,往地上一丟,水霧彌漫間,驀然變出一艘雕欄畫棟的袖珍樓船,高三層,乘坐四五十人不在話下,好在在拋擲這枚核雕法寶之際,女子已經默默揮袖,將街上行人輕飄飄扯到街道兩旁。
與此同時,她從袖中捻出一疊色彩不一的符紙,松手后,符紙飄落在地,出現了一位位亭亭玉立、姿容秀美的少女,顧盼生輝,根本認不出她們片刻之前還是一疊符箓紙人。
她們手腳伶俐,迅速從樓船上搬出一條登船木板。
高挑女子笑道:“請公子登船。”
裴錢看得目不轉睛,覺得以后自己也要有樓船和符紙這么兩件寶貝,砸鍋賣鐵也要買到手,因為實在是太有面子了!
陳平安拍了拍裴錢腦袋,帶著她跟隨那位高挑女修,一起登船。
在眾目睽睽之下,樓船緩緩升空,御風遠游,速度極快,轉瞬十數里。
站在這艘紫陽府老祖宗的仙家渡船上,腳底下就是那條蜿蜒近千里的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