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哀嘆一聲,她其實也清楚,哪怕是劉羨陽進了龍泉劍宗,成為阮邛的嫡傳弟子,也折騰不起太大的浪花,至于那個泥瓶巷泥腿子,哪怕如今積攢下了一份深淺暫時不知的不俗家業,可面對靠山是大驪朝廷的正陽山,依舊是蚍蜉撼樹,哪怕撇開大驪不說,也不提正陽山那幾位劍修老祖,只說身邊這頭搬山猿,又豈是一座落魄山一個年輕武夫可以抗衡?
可不知為何,婦人這些年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老猿扯了扯嘴角,滿臉譏諷,“夫人,你覺得風雪廟劍仙魏晉,如何?”
婦人雖然不知這頭老畜生為何有此問,仍是回答道:“是李摶景之后、馬苦玄之前的一洲天才第一人。”
老猿說道:“那么魏晉若是問劍我們正陽山,敢不敢?能不能一劍下去讓我們正陽山俯首低頭?”
婦人笑了,“自然是敢的,卻也不能。”
老猿最后說道:“一個泥瓶巷出身的賤種,長生橋都斷了的螻蟻,我就算借給他膽子,他敢來正陽山嗎?!”
“這么說可能不太中聽。”
婦人停頓片刻,緩緩說道:“我覺得那個人,敢來。”
這頭搬山猿爽朗大笑,點點頭,“倒也是,當年就敢與我捉對廝殺,膽子是真不小。不過如今可沒有誰會護著他了,離開了龍泉郡,只要他敢來正陽山,我保管讓他抬頭看一眼正陽山祖師堂,就要死在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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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寶瓶洲不知幾萬里之遙的那座北俱蘆洲,被齊景龍畫出一座符箓雷池的山頭之上。
穿著一襲黑色法袍的年輕人,就在山上逛蕩了足足兩天,要么走樁練拳,要么閑來無事,就跑去山腳邊緣那蹲著,欣賞齊景龍畫符手法的精妙。
陳平安是徹底打消了練習天地樁的念頭。
不是姿勢太過丟人,實在是強行四樁合一,只會拳意相錯,失去那點意思。
這段時日還是修行多于練拳,畢竟當下身子骨太過虛弱,太多走樁反而會傷及根本,實打實的山巔境三拳砸在身上,換成尋常金身境武夫,死了三次,換成一般的遠游境武夫,應該也死了。至于他陳平安,當然不是說就比八境武夫更加強勢了,事實上他就等于死了一次。
這天暮色里,陳平安蹲在竹箱旁邊,又畫了一些尋常的黃紙符箓。
陸陸續續的,已經畫了七八百張符箓了,當初隋景澄從第一撥割鹿山刺客尸體搜尋來的陣法秘籍,其中就有三種威力不錯的殺伐符箓,陳平安可以現學現用,一種天部霆司符,脫胎于萬法之祖的旁門雷法符箓,當然不算正宗雷符,但是架不住陳平安符箓數量多啊,還有一種大江橫流符,是水符,最后一種撮壤符,屬于土符。
黃紙材質,并不昂貴,世俗可買的金粉丹泥,相較于需要消耗神仙錢的仙家丹砂,其實也不算什么,何況陳平安在春露圃老槐街那邊,還買了一堆瓶瓶罐罐的山上朱砂,別說一千張亂七八糟的符箓,就是再來一千張都足夠了。
陳平安將那一摞摞符箓分門別類,一一放在竹箱上邊。
都可以下一場符箓大雨了。
陳平安欣賞片刻,心滿意足,重新收起,藏在袖中,沉甸甸的,大概這就是錢多壓手的感覺了。
陳平安最后背靠竹箱,坐在地上,抓起一根草,撣去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然后雙手抱住后腦勺。
天底下最快的,不是飛劍,而是念頭。
比如一下子就到了龍泉郡的泥瓶巷和落魄山,又一下子到了倒懸山的那座臺階上。
陳平安閉上眼睛,心神沉浸,漸漸酣眠。
不知過了多久,再一睜眼,便見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