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是這座仙家洞府,是一處傳說中的無根之地,類似那破碎的遠古洞天福地,并非建造在真正的山水之中。
這說明此處仙家遺址,一定歷史悠久,極有淵源,說不定真有價值連城的天材地寶,能夠出現一兩本直指地仙境的仙家秘笈。
可壞事,就是進來容易出去難,除非有人可以破開小天地的禁制。
陳平安背后就有一把劍仙在鞘,當然做得到,想必再牢固的天幕,都比不上骸骨灘鬼蜮谷。
但到時候他就會成為各路山頭的眾矢之的,這與他“偷偷撿漏掙小錢、悄悄離開別管我”的初衷相悖。
陳平安可不希望成為第二個姜尚真,淪為北俱蘆洲修士眼中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殺。
黃師三人之所以如此心安理得,應該是尚未察覺到遠處的山水異象,由此可見,黃師這位金身境武夫,不是紙糊的,卻也不算太強。
那條線的存在,其實對陳平安當下而言,意義不大。
可一旦最壞的結果出現,他卻是唯一能夠看得見、并且走得出小天地的人。
其余三人,則依舊被蒙在鼓里,興許這會兒正在暗中交流,該如何黑吃黑了他這位道友。
眼前這座道觀不大,匾額已無,四人走入道觀之前,都忍不住看了眼屋脊的碧綠琉璃瓦,山上建筑眾多,唯有此處才有此瓦。
歲月悠悠,瓦片依舊寶光流轉,顯然不是世俗王朝皇宮、王府的那種尋常琉璃瓦,是真正的山上寶貝,神仙人家用物。
總之每一塊瓦片,都是神仙錢。
這一幕看得孫道人渾身顫抖,估摸著怎么都值個七八顆小暑錢?若真是那仙家秘法燒制的上等琉璃瓦,說不定將小暑錢換成谷雨錢,都有可能!
黃師與狄元封都是純粹武夫出身,對于這些琉璃瓦的價值,與山上宗門大山頭,從無交集,其實與孫道人一樣無法準確估算。不過打過交道的山頭仙府門派,都不曾往自家屋頂鋪蓋這種琉璃瓦的,山下世俗,倒是不少見。
陳平安最后望向四人來處,依舊沒有動靜。
有個問題,他有機會的話,想要問一問下撥人。
大致是什么時辰進入的這座小天地。
其實陳平安一直在心算計時。
一旦此地光陰長河的流逝速度,與浩然天下出現顯著偏差,那么陳平安就有最好與最壞的兩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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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亭國小侯爺詹晴一行人來到洞府門口。
那位身為家族供奉的金身境武夫,在勘察地面上的腳印。
芙蕖國武將高陵沉聲道:“小侯爺,山頭附近有不少人躲著。”
詹晴笑道:“跟在我們屁股后頭吃灰便是。既然有膽子進洞府,就得有膽子投胎。”
他對山澤野修和譜牒仙師,都談不上有好感。
哪怕他自己就是一位正兒八經的修道之人,可興許骨子里依舊是豪閥子弟,見慣了帝王將相和王侯府邸,也就習慣了用心謀劃與順勢借勢,而不是靠一雙拳頭幾件寶物,殺來殺去,所以詹晴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同道中人,實在是厭煩至極。不過真要到了需要術法殺人的境地,詹晴自然不會有任何拖泥帶水。
白璧打趣道:“當真半點不著急,不怕給那兩撥人捷足先登?”
詹晴笑道:“他們若是能夠在眨眼功夫內,就煉化了仙家至寶、吃掉了什么秘笈,就算我運氣差,認栽便是?不然的話,人與物,又能逃到哪里去。”
高陵對此人,愈發刮目相看。
先前對于什么北亭國小侯爺,只當是個投了個好胎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