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上,火龍真人隨緣幫助三方渡過各自的大小難關,不假,更希望通過李源開竅后的某些作為,將一些“言語”說給眼前的李柳聽聽看。
畢竟在“做人”這件事上,哪怕歲月悠悠萬千年的李柳,其實始終是晚輩。
可惜李源聽不進去,火龍真人也就不愿過多干涉。
袁靈殿有些感慨。
師父在中土神洲那邊,其實已經察覺到了金甲洲那座古戰場的武運異樣,其實對于陳平安而言,若將武運一物得手,作為棋局的獲勝,那陳平安和中土那位同齡人女子,就是一個很微妙的對弈雙方。
因為多出了一個無心的曹慈,愈發復雜。
若是曹慈沒有去那處戰場遺址,以天下最強五境躋身武道六境的女子石在溪,可能早就已經順勢破境,卻沒能得到最強二字,因為有身在北俱蘆洲的陳平安,境界更加堅實穩固,一身拳意更重。可是曹慈現身后,石在溪戰意昂然,爭強好勝的心性使然,天賦異稟的她硬生生將武道瓶頸高度拔高了一籌,鐵了心要以六境打到七境曹慈一拳,哪怕只有一拳沾身,才愿意破境。反觀陳平安,相對女子,他的武道瓶頸,起先高度更高,當然就要拗著性子緩緩破境。
一拖,一緩。
就形成一盤雙方遙遙對弈卻皆不自知的棋局。
火龍真人只是知道石在溪在神像崩塌的金甲洲古遺址,聽說曹慈去往了那處。
便一一推演出了形勢與格局。
火龍真人笑道:“石在溪如果全心全意,能夠不去想那最強二字,就是一份不俗氣的大氣象,別的純粹武夫,興許是屬于心氣下墜的壞事,擱在她身上,偏是死中求活,拳意得了大自由。想必這才是曹慈愿意見到的,所以才一直沒有離開遺址,主動幫著石在溪喂拳。曹慈雖說如只是金身境,可對于心高氣傲的石在溪而言,恰好是世間最佳的磨石,不然面對一位山巔境的傾力錘煉,也絕對無此效果。”
袁靈殿點頭道:“石在溪早前真正的瓶頸,不在拳頭上,在心頭上。”
然后袁靈殿笑道:“其實陳平安只要運氣好,繼續拖著,別在石在溪破鏡前破境,依舊是某個‘當下’的最強六境,照樣能夠得到了一份武運饋贈。”
“貧道看來,有些懸乎。”
火龍真人蓋棺定論之后,轉過頭,看著這個弟子,“為師讓你送錢去鳧水島,就是希望你親口告訴陳平安這個事實,武夫與武夫,自家人說自家話,比一個老真人與三境修士言語,跑去掰扯那拳頭上的大道理,更有意義。為師原本想要看一看,陳平安到底會不會心存一絲僥幸,為了那份武運,稍稍流露出一絲主動放慢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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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跡象,還是來一個與石在溪方式不同、大道相通的‘死中求活’,當下陳平安將拳練死了,并非是懈怠使然,與人死戰廝殺一場場,更是近乎無錯,明明已經可以用‘人力有窮盡’來寬慰自己,能否偏偏要在行至斷頭路的斷頭巷,還要稚子出拳破巷墻,在自家心氣上打出一條去路。”
袁靈殿一臉苦笑,有些愧疚,“是弟子耽誤了師父。弟子這就返回龍宮洞天?”
火龍真人笑道:“算了,萬事萬法,順其自然。你以為說了此事,就定然是好事?陳平安定然可以爭到一個最強?你以為心路之上,次次竭力行走,會沒有后遺癥?一個人,次次事事不認命,自以為追求極致便是好,修行路上,是會死的。爭最強六,爭了六便爭七,得了七,八便該是我的了,八是我的,誰與我爭九,是不是該死?是不是那大道之爭?一路行去,咬牙切齒的匹夫之怒罷了。武道何時如此低了?”
李柳搖頭道:“道理太極端了。”
火龍真人也是搖頭,“純粹之人,就該趁早打死極端理。”
這點道理,袁靈殿沒有任何疑惑。
曹慈就做的很好,武學路上,我高我的,卻也不攔他人登高,有機會的話,還會幫人一把,就像幫助石在溪砥礪境界。
這也是曹慈在中土神洲能夠“無敵手”的緣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