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落在了心相寺廊道之外,望向那個閉眼老人,怒道:“老頭兒,不許睡!”
裴錢一腳跺地,一腳后撤,拉開一個古樸渾厚的拳架,哭喊道:“崔爺爺,起來喂拳!”
曹晴朗站在裴錢身后,有一位中年僧人趕來,曹晴朗雙手合十,致歉一聲。
那心相寺住持僧人輕輕點頭,低頭合十,佛唱一聲,緩緩離去。
裴錢久久保持那個拳架。
曹晴朗走到裴錢身邊,伸手輕輕按住裴錢的拳頭上,“老先生已經走了。”
曹晴朗發現自己竟是按不下那拳頭絲毫,裴錢自顧自說道:“崔爺爺,別睡了,我們一起回家!這兒不是家,我們的家,在落魄山!”
曹晴朗已經察覺到裴錢的異樣,只得一手重重按下裴錢那拳頭,輕聲喝道:“裴錢!”
裴錢一身渾然天成的拳意,如火炭灼燒曹晴朗手心,曹晴朗沒有絲毫神色變化,雙腳挪步,如仙人踏罡步斗,兩只袖口如盈滿清風,負后一手掐劍訣,竟是硬生生將裴錢拳頭下壓一寸有余,曹晴朗沉聲道:“裴錢,難道你還要讓老先生走得不安穩,不放心?!”
被曹晴朗打斷那份如瀑布倒流的洶涌拳意,裴錢好似清醒幾分,蹲下身,抱頭痛哭起來,一雙眼眸,始終死死盯住那個坐在廊道的青衫老人。
下一刻,死即人生大睡的青衫老者身上,好似被那裴錢先前的神人擂鼓式拳意所牽引,已死之人之沉寂拳意,卻活了。
只見從崔誠輕輕疊放身前的雙手處,出現了兩團如日月懸空的璀璨光芒,十境巔峰武夫的所有拳意,從枯槁朽木的身軀當中,從那百骸氣府,迅猛涌入那兩團光芒當中,曹晴朗被光輝刺目,只得閉眼,不但如此,被那份即將如山岳傾倒的拳意,給逼迫得曹晴朗不愿后退,都只能往后倒滑出去,最終背靠墻壁,無法動彈,一身修道而來的靈氣,根本無法凝聚。
可那份好似天地都不敢約束的渾厚拳意,唯獨對裴錢,沒有半點影響。
裴錢雙手握拳,站起身,一顆珠子懸停在她身前,最終縈繞裴錢,緩緩流轉。
另外一顆珠子,直沖云霄,與天幕處撞在一起,砰然碎裂開來,就像蓮藕福地下了一場武運細雨。
這一半武運,本該是朱斂跟隨那一老一小,一起進入這座嶄新的蓮藕福地,老人死后,朱斂是遠游境武夫,這座天下的當今武學第一人,自然可以拿到手極多,但是朱斂拒絕了。
裴錢不敢去接住那顆老人專門留給她的武運珠子。
萬一崔爺爺沒死呢?萬一接受了這份饋贈,崔爺爺才會真的死了呢。
為什么小時候,就要有生離死別,好不容易長大了,還要如此呢。
曹晴朗望向那個背影,輕聲說道:“再難受的時候,也不要騙自己。走了,就是走了。我們能做的,就只能是讓自己過得更好。”
背對著曹晴朗的裴錢,輕輕點頭,顫顫巍巍伸出手去,握住那顆武運珠子。
裴錢轉頭望向曹晴朗,說道:“崔爺爺其實有好多話,都沒來得及跟師父說。”
小小寺廟,悠揚的暮鼓聲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