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裴錢改變頗多,所以先生甚至已經不是怕裴錢主動犯錯,哪怕她獨自走江湖,先生其實都不太擔心她會主動傷人,而是怕那有他人犯錯,而且錯得確實明顯,然后裴錢只是一個沒忍住,便以我之大錯碾壓他人小錯,這才是最揪心的結果。
先生傳道弟子,真是什么簡單事?
浩然天下,何其復雜,生生死死何其多,不是那雞鳴犬吠的市井鄉野,有那天崩地裂,有那翻江倒海,種種連他陳平安都很難定善惡的意外,裴錢一旦遇上了,陳平安如何敢真正放心。
先生為了這位開山大弟子,可謂修心多矣。
他們很快經過了一撥坐在地上練個錘兒劍的劍修,然后裴錢眼尖,看到了那個名叫郁狷夫的中土神洲豪閥女子,坐在城頭前邊道路上,郁狷夫沒練劍,只是坐在那邊嚼著烙餅。
崔東山雙手抱住后腦勺,挺起胸膛,目中無人唯有天的走路姿勢,半點不比大師姐的金字招牌姿勢差了。
裴錢并不知道大白鵝在想些什么,應該是一口氣遇到了這么多劍修,心肝兒顫偏要假裝不害怕吧。
裴錢對她的印象其實不壞,這個郁狷夫挺大氣的。
原因很簡單,當初郁狷夫問拳落敗,給師父按得腦袋撞墻,她也沒生氣啊。
要是岑鴛機和白首都有這樣的心胸就好了。
城頭足夠寬闊,郁狷夫頭也沒抬,只是眺望南方的廣袤天地。
裴錢他們一行人各自手持行山杖,依次走過。
距離郁狷夫不遠處,還有一個看書的少年。
裴錢皺了皺眉頭。
坐在蒲團上正在聽苦夏劍仙傳授劍術的龍門境劍修嚴律,看了城頭三人一眼,便不再多看。
據說是那個陳平安的一路人,看樣子確實就像。
崔東山瞥了眼那少年的手中書,微笑點頭,很好,也算自己的半個徒子徒孫了。
有點小搞頭。
林君璧合上書籍,抬頭向三人微微一笑。
崔東山還以微笑,裴錢是假裝沒看見,曹晴朗點頭還禮。
曹晴朗自然已經辨認出此人身份,先生在宅子那邊刻字題款,輕描淡寫講過兩場守關戰,不談善惡好壞,只為三位學生弟子闡述攻守雙方的對戰心思、出手快慢。
三人遠去。
林君璧繼續翻看那部《彩云譜》。
在劍氣長城上,他雖然不愿一鼓作氣接連破境,所以如今境界不高,可依舊是在劍仙苦夏的授意下,為同伴擔任半個傳道之人,而且他在此練劍,是唯一一個抓住了一縷精粹遠古劍意、并且能夠留在關鍵氣府當中的劍修,嚴律蔣觀澄朱枚在內半數的先天劍胚,都曾抓住過稍縱即逝的劍意,嚴律甚至不止一次將其捕獲,但是可惜都未能留下。林君璧不曾泄露天機,劍仙苦夏清楚,但也沒有道破。
林君璧打算等到自己收集到了三縷遠古劍仙的遺留劍意,若是依舊無一人成功,才說自己得了一份饋贈,算是為他們打氣,免得墜了練劍的心氣。
每當三人走到無人處,崔東山就會加快步子,裴錢跟得上,呼吸順暢,無比輕松。
曹晴朗卻是一直在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