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師父這個稱呼,剛脫口而出,郭竹酒就立即閉嘴,有些惱火自己的說話不著調,愧疚給師父丟臉了,畢竟隱官一脈的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
陳平安說道:“喊師父不打緊,就像其余人如果喊我陳平安,而不是別別扭扭喊我隱官大人,我覺得更好。”
顧見龍如釋重負,笑容燦爛,只是剛要說一句公道話。
陳平安轉頭望去,笑道:“顧兄,敢情這是承認了自己的‘別扭’?這么容易就上鉤了,修心不夠啊。隱官大人的客氣客氣,你們還真就與我不客氣啊?如果是在浩然天下,你除了修行,靠天賦吃飯,就休想去官場、文壇和江湖廝混了。”
顧見龍如喪考妣,看架勢,是要被穿小鞋了?
陳平安說道:“先前如果不是米劍仙給出了那個答案,我其實都有些后悔拋出那個話題。諸位,我們坐在這里,做這些事情,不是我們必須要如此,不光是玄參這些外鄉劍修,哪怕是董不得、龐元濟這些本土人氏,也不該如此小胳膊細腿偏偏挑重擔,一個不小心,是會壓垮道心的,比起去城頭那邊暢快出劍,龐元濟,你選擇哪個?”
龐元濟實誠道:“出劍。”
王忻水剛要說話。
陳平安臉上笑呵呵:“嗯?忻水也有公道話要說?”
王忻水立即見風使舵,“隱官大人,我是想附議龐元濟。”
王忻水還真比較特殊,屬于念頭運轉極快、出劍跟不上的那種天才劍修,因為境界不夠高,所以戰場之上,總是幫倒忙,都不能說是王忻水亂來,事實上王忻水的每一個建議,都恰到好處,但是王忻水自己無法以劍言語,他的朋友,亦是如此,所以王忻水才有了劍氣長城最新五絕之一的頭銜,上陣之前我可以,打架之后算我的。
所幸一直沒有太過慘重的傷亡。可是王忻水對于上陣廝殺一事,心情極為復雜,不是害怕戰死,而是會覺得渾身不得勁,自己本心,處處磕碰。
陳平安笑了起來,“客氣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可能會時常離開此地,四處走動,若有怨氣,記得藏好。再就是以后出城廝殺,你們是肯定沒機會了,我卻可以,只管羨慕。”
性情沉穩卻不失靈性的鄧涼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在劍氣長城是一句天大的混賬話,但是在我們這邊,隱官大人,還是要請你三思后行,就算真要離開城頭廝殺,也注意隱蔽行蹤。我們隱官一脈,沒有隱官大人坐鎮,淪落到必須臨陣變帥,是兵家大忌。”
“好意心領了。這般直言不諱,就該是我們隱官一脈的規矩。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說幾句難聽話,是好事。”
陳平安說道:“不過能殺我的,如那仰止、黃鸞,尚且不敢涉險出手。其余的畜生,沒記性,不信邪,大可以來找我試試看。”
鄧涼想起了先前女子劍仙謝松花的一劍功成,便不再言語。
陳平安站起身,“我去找納蘭燒葦和晏溟兩位前輩聊一聊。”
陳平安抓起那塊“隱官”玉牌,掛在腰間,要找兩位同道中人,聊聊倒懸山跨洲渡船的事情。這不是“隱官”飛劍的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需要面談。
有些話,還真就只能他用隱官大人的身份來說才行。
行走在走馬道上,神色萎靡的陳平安自言自語道:“天下學問,唯夜航船最難對付。”
米裕看了眼那個年輕人的背影,心情泛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思緒。
若說先前陳平安的遠游陰神坐鎮隱官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