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扶搖洲山水窟元嬰修士白溪,不知道邵劍仙的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只是當他進了庭院,剛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正屋那邊的一個人,正抬頭望向自己。
白溪心中一緊,叫苦不迭。
那人正是扶搖洲劍仙謝稚!
此人是正兒八經的野修出身,哪怕以野修根腳成了劍仙,依舊沒有開宗立派的意愿,喜歡云游四方,最終來到了劍氣長城,與扶搖洲所有仙家山頭素無往來,尤其是謝稚早年從不掩飾自己對山水窟的觀感極差,與山水窟老祖,更是見了面都沒那點頭之交。
正屋之內,還有幾個與白溪差不多心情的渡船管事,一個個正襟危坐。
而謝稚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能夠讓所有人坐立不安。
“憑本事掙錢是好事,沒命花錢,就很不好了。”
白溪忍下心中驚懼與不快,沉聲問道:“謝劍仙,為何有此說?”
謝稚斜眼看他,“我是山下刨食的山澤野修出身,這輩子最見不得譜牒仙師掙大錢,理由夠不夠?”
白溪徹底無語。
另外一處宅邸,一位金甲洲渡船管事進了門,同樣見到了正屋主位上,一位閉目養神的女子,背劍在身后。
姿容平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那把長劍“扶搖”,名動金甲、扶搖兩洲,這里邊就又牽連出一樁極其精彩的故人故事了。能夠以一洲之名命名的長劍,而劍的主人,偏又不是此洲劍修,豈會沒有傳奇事跡。
女子劍仙宋聘。
曾有扶搖洲的一位大詩家,遙遙一見宋聘,便畢生再難忘卻。對宋聘心心念念多年,癡心一片,一生當中,不曾娶妻,光是為她撰寫的感懷詩篇,就能夠編訂成集,其中又以“我曾見卿更夢見,瞳子湛然光可燭”一句,最為傳世。不但如此,還有數篇故意以宋聘口吻寫就的“唱和詩詞”,其實也頗為情致動人,讓人可笑又倍感可憐。
屋內幾位跨洲渡船的老修士,一個個面帶愁色,見著了新來的那位難兄難弟,臉色也沒能好轉。
他們沒那位詩家的閑情逸致,纏綿悱惻。只覺得今日重聚倒懸山,這春幡齋門好進不好出。
宋聘睜開眼睛,伸出雙指,拿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都到了?人還不少。那我就托個大,請諸位先喝酒再談事。”
劍仙親自請人飲酒,先喝敬酒。
敬酒喝過,是不是就有罰酒跟上,天曉得。
西北流霞洲劍仙蒲禾,是一個面容枯槁的瘦高老者,沒有端坐屋內,而是在門口賞雪,幾位渡船老修士便只能跟著站在廊道中,看那鵝毛大雪。
蒲禾曾是流霞洲最為性情乖張的劍仙,殺人單憑喜怒,據說是在劍氣長城問劍落敗后,才留在了劍氣長城隱居修行。
蒲禾等到所有人到齊后,“你們都是做生意的,喜歡賣來賣去的,那么既然都是同鄉人,賣我一個面子,如何?賣不賣?”
眾人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輕輕抱拳,開口問道:“敢問蒲劍仙是以劍氣長城的劍修身份,如此問話晚輩們,還是以流霞洲劍仙的身份,與晚輩們敘舊?”
蒲禾斜瞥了一眼這位“不賣面子”的元嬰修士,“滾出去,捎話給你家老祖李訓,以后等我回了流霞洲,會攜二三好友,一起帶劍去你家祖師堂做客。”
不等那元嬰修士補救一二,就被蒲禾祭出本命飛劍,劍尖直指這位渡船管事的眉心,好似將其當場拘押,使得對方不敢動彈絲毫,然后蒲禾伸手扯住對方脖子,隨手丟到了春幡齋外邊的大街上,以心湖漣漪與之言語,“你那條渡船,是叫‘密綴’吧,瞧著不夠牢固啊,不如幫你換一條?一個躲躲藏藏的玉璞境劍修泠然,護得住嗎?”
那個剛要恨恨離去的元嬰修士,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