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在那邊盤腿而坐,學師父卷起袖子,開始閉目養神,溫養拳意。
之所以來此,是為破武道關隘。
蓮藕福地的武運,她裴錢要憑自己的本事,能收回幾分是幾分。
而且到時候魏檗會打開福地大門,裴錢也會將從浩然天下贏得的武運,還是學師父,全部打散,反哺蓮藕福地。
崔爺爺走了就是走了,是么得法子回家了。
那就將崔爺爺遺留在這邊的武運,由她帶回落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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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洲中部地帶,已經動工開鑿一條亙古未有的入海大瀆,涉及到十數條江河、數十座擁有山神祠、土地廟的山頭。
這等通天大手筆,便是那些亡了國的遺老,也唏噓不已,那大驪蠻子,委實是敢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無法做。
大驪朝廷如此勞民傷財,年輕皇帝如此貪功求大,真不怕興也勃焉、亡也忽焉?到時候遭罪的,還不是各地百姓?
只是聽說觀湖書院,口碑極好的那座新中岳,以及歷史悠久的云林姜氏,都會參與其中,就愈發讓人百感交集了。
難不成以后整座寶瓶洲,便真要姓宋?成為一家一姓之地?
大驪朝廷從地方上抽調三人,負責大瀆開鑿一事,分別是上柱國關氏嫡玄孫關翳然,京城篪兒街將種劉洵美,青鸞國文官柳清風。
除了最后一位從未聽說過,大驪京城官場,對關翳然和劉洵美兩個年輕晚輩,并不陌生,一來兩人都出身高門,二來都是年輕一輩當中的俊彥人物,尤其是關翳然,早早投身邊關,以隨軍修士的身份,是死人堆里成長起來。劉洵美也不差,南下一路,實打實拼殺出來的官身。
關家職掌大驪吏部太多年,被譽為穩如山岳的尚書大人,流水的侍郎、郎中。
一般而言,侍郎尤其是左侍郎,外調地方,擔任一地封疆大吏,即便品秩相當,也算貶謫。
所以吏部的左侍郎,大驪官場上流傳的笑話有許多,相傳曾經有兩位離京為官的封疆大吏,轄境毗鄰,皆是吏部左侍郎出身,相逢一笑,
不過大驪朝堂,對柳清風,極為陌生。事實上就連關老爺子坐鎮的吏部,對于柳清風,翻遍檔案,也熟悉不到哪里去。
藩屬青鸞國重開漕運一事,吏部對其考評一般,只得了個良。算是沒有功勞,小有苦勞,才得以主政一方,被朝廷平調到一個邊境郡擔任郡守。不曾想屁股還沒坐熱,就立即需要北上,與一大幫高不可攀的山水神靈、山上神仙打交道,從正四品擢升為從三品,大驪朝廷授予了一個臨時設置的大瀆督造官,關翳然和劉洵美品秩都未變更,所以反而像是淪為了一個藩屬小國文官的副手。
不過從一位藩屬官吏,驟然提拔為大驪官場大員,柳清風不是頭一個,大隋舊藩屬黃庭國,一郡太守魏禮,就連跳數級,被破格提升為如今的大驪龍州刺史,山水神靈當中,紅燭鎮地界,三江匯流之地的某位土地公,升為一州城隍閣城隍爺,都是官場怪談。
青鸞國大都督韋諒,據說也有高升的跡象,大驪吏部那邊已經透露出些風聲。
位于寶瓶洲東南的青鸞國,莫名其妙從偏隅之地,變成了一塊官運亨通的風水寶地。
官員分清流濁流,如今寶瓶洲最大的清濁之分,其實就看是否出身大驪本土了。
只不過這些官場變動,相較于神水國余孽神祇的棋墩山土地魏檗,先升為披云山一國山神,繼而順勢成為一洲北岳山君,都不算什么,不值得大驚小怪。
大驪鐵騎南下征戰多年,躋身武將之列的年輕面孔,其實更多,除了將種門庭子孫,不乏有市井貧賤出身。
只是大驪邊軍死人快,提拔快,大驪百姓經過百余年熏陶浸染,早已習以為常,文官、山水譜牒體系歷來運轉嚴謹,故而有人突然冒頭,相對比較扎眼罷了。
今天是三位大瀆開鑿主政官員的第一次聚頭,沒什么接風洗塵宴,就在一條大江之畔。
柳清風,扈從王毅甫。
一頭霧水的關翳然,這位上柱國姓氏子弟,自己也莫名其妙,按照太爺爺的說法,他本該負責一條南北向的山上渡船航線,連朋友都給安排上了,結果自己跑來這邊,自然討了一頓大罵。